寒意如针，穿透百草谷夜半凝重的寂静。楚风盘坐于玉髓溪畔一方冰凉的石台上，周身蒸腾的白气在冷冽月光下凝成细小的冰晶，簌簌坠落。距离控火斗败己过去两日，挫败沉淀，被冰封在每一根绷紧的骨肉里，又化为更纯粹的执拗，催动他体内灵力一次次发起无声的冲锋。
回气丹残余的温和药力在腹中流淌，固本散的药效则如细密的丝网，深入丹田气海，竭力稳固着每一次冲刷所激起的细微波澜。新生的灵元被《百草鉴》所载的古法反复锤炼，每一次意志的碾压，每一次精元流转的提纯，都伴随着筋骨深处渗出的细微刺痛和一种向更深、更沉境界逼近的沉重感。
滴水穿石，绳锯木断。
炼气二层的无形壁垒，在这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其浩瀚厚重的威严感，似乎终于……褪去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坚固。
这一日深夜。
当丹田中那股新生流转，被意志压缩到极致，如同一道凝炼如实质、带着金属般沉凝光泽的暗金细流，裹挟着所有积累的力量和药力，再次向那无形的巨大关隘发起撞击时——
轰！
不同于往日沉闷的回震。
楚风“听”到了！不再是铜墙铁壁的回响，亦非蚍蜉撼树的无力。而是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缝隙绽开的呻吟！
如同沉寂了万载的巨大石门，被人以全身力气抵住门缝，终于撬开了一道极其微小的、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
成功了？！
不！
楚风心神剧震，下意识鼓荡起所有能汇聚的力量，试图顺着那道狭窄的缝隙涌入门后广袤的天地！
但那扇门太重太沉！仅仅打开一线，便耗尽了所有撬动的力量。缝隙之外，浩瀚的气息泄露进来一丝，带着令人心悸的蓬勃生机，而缝隙本身却死死卡在原处！任他如何催动意志，鼓荡丹田新生的、如同细微汞浆般更加凝实活跃的灵力去冲击，也纹丝不动！
它允许你感知门后的世界，却冷酷地拒绝真正的进入。
灵力确实蜕变了一丝！不再是炼气一层时相对松散飘散的状态，而是带上了一丝奇异的“重量”和“粘稠”，在经脉中流转的感觉清晰了许多，仿佛蕴含了更多可能。但这种蜕变仅仅是“看到”了前方，并非真正“踏足”。境界的壁垒，依旧牢牢横亘在前。
“呼……”
一口悠长而带着强烈滞涩感的白气从楚风口中缓缓吐出，如同背负了千钧重物。他睁开的双眼中，疲惫与一缕极深的精光同时闪过。疲惫是肉身精神双重压榨后的空虚，那精光，则是真正触及那道“门”后自然流露的光芒。
他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之中，一缕灵元被他逼出。颜色依旧偏暗金，但其流转的姿态，比两日前确实多了一分沉重凝练的质感，仿佛细小的液态金属。它不再轻浮逸散，而是带着某种韧劲在其内部凝聚。只是稍纵即逝，便因后继乏力而崩散无形。
量变积累，己至质变边缘。
那道门，己开一线！
无力推开，却终究是开了！
半步炼气二层。
卡在门槛之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体内灵力粘稠、活跃，带着新境界的萌芽，却未能形成贯通全身、真正质变的周天大循环。
楚风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药圃。几株青冥蕴元草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荧光，微弱却顽强的草木生机流淌过来，融入新生的灵元。那枚曾被灵性涟漪波及的回气丹被他握在另一只手中。当更凝实一丝的灵元触及丹纹深处那点微弱的灰白灵性时，一丝清晰的、带着好奇与依赖的颤动，清晰地传递出来。不再是似有似无的模糊感应，而是触手可及的鲜活。
守护的力量，终是强大，哪怕只强了一线。
这一线，也是曙光。
他将丹药小心收起，起身。石台冰凉依旧，谷外荒原深处偶尔传来夜枭的低沉嘶鸣，带着某种无形的窥探。线香的余烬在冰冷石面上蜷缩成灰白的痕迹。
壁垒虽未破，剑锋却己磨亮一分。
当最后一缕微弱暖意被寒风卷走，远处若有若无的阴影似乎也随之轻轻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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