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暗与痛苦中缓慢流逝。
头顶上方,赵伯和林月焦急的脚步声、翻找东西的声响、以及偶尔的低语声断断续续传来,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支撑着萧默摇摇欲坠的意志。
体内的剧痛如同潮汐般时强时弱。那股源自“太初荒血”的灼热力量,每一次奔涌都如同岩浆冲刷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紧随其后的磅礴生机,却又在顽强地修复着他的身体,尤其是后背那三道恐怖的伤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深处断裂的肌肉纤维正在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重新连接、生长,虽然过程伴随着剧烈的麻痒和刺痛,但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失血带来的虚弱感也在缓慢消退,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力量感,开始在西肢百骸中滋生。
这块白骨渊底,死寂而阴森。除了上方传来的声响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心跳,再无其他声音。堆积如山的白骨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扭曲怪异的阴影,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个唯一的活物。空气中腐朽和血腥的气息挥之不去,令人作呕。
萧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避开那些尖锐的骨刺和兵器碎片,开始仔细打量身处的环境,以及那块救了他一命、又似乎引发了他身体异变的残破石碑。
石碑呈暗灰色,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沉重,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污垢,掩盖了大部分纹路。只有被他鲜血浸染的那一小片区域,灰尘被冲刷掉,露出了下面复杂而玄奥的刻痕。那些刻痕极其古老,线条古朴苍劲,相互勾连缠绕,构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图案,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苍茫气息。
萧默尝试着用手指去触摸那些被鲜血浸润后显露的纹路。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依旧,但当他的手指划过那些纹路时,体内那股灼热的“太初荒血”力量,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这石碑……到底是什么东西?”萧默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撼。父亲留下的半块兽骨地图指向这里,自己坠崖不死落在它上面,鲜血激活了它,又引动了体内的“太初荒血”……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头顶突然传来林月惊喜的呼喊:“赵伯!找到了!这边有好多老藤!很结实!”
“好!快拉过来!”赵伯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振奋。
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着靠近坑口。
“萧默小子!听着!”赵伯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们找到了一些老山藤,试着给你放下去!你抓住藤蔓,我们拉你上来!记住,一定要抓稳!千万别松手!”
“好!我准备好了!”萧默精神一振,挣扎着坐起身,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仰头望向那狭窄的光源口。
很快,一条由数根坚韧老藤拧结而成的、足有手臂粗细的绳索,从上方缓缓垂落下来。藤蔓的一端被牢牢固定在上方,另一端晃晃悠悠地垂向深渊底部。
藤蔓很长,垂落的速度不快。萧默紧张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藤蔓,心脏怦怦首跳。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终于,藤蔓的末端垂落到了他伸手可及的高度。萧默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了那粗糙的藤蔓!
“抓住了!”他朝着上方大喊。
“好!抓稳了!我们拉!”赵伯的声音带着一股狠劲。
紧接着,萧默便感觉到手中的藤蔓猛地绷紧!一股强大的拉力从上方传来,拖拽着他的身体开始缓缓离开地面!
“呃……”后背的伤口被牵动,剧痛袭来,萧默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藤蔓,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藤蔓在粗糙的岩壁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身体一点点上升,距离坑底的白骨堆越来越远。头顶那狭窄的“井口”也逐渐放大。
然而,就在他上升到一半高度,距离坑口还有十几丈远的时候,异变突生!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猛地从上方传来!
紧接着,萧默便感觉手中的藤蔓猛地一松!那股向上的拉力骤然消失!他的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猛地向下坠落了数尺!
“不好!藤蔓要断了!”赵伯惊怒交加的吼声从上方传来!
萧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低头一看,只见手中紧握的那根藤蔓,在与坑口边缘尖锐岩石剧烈摩擦的地方,己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并且正在迅速扩大!坚韧的藤纤维一根根崩断!
“快!林月!快拉!别停!”赵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上方的拉力再次传来,但明显变得更加急促和不稳定。藤蔓断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萧默知道,这藤蔓支撑不了多久了!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他双脚拼命地在湿滑的岩壁上蹬踏,试图找到借力点,减缓下坠的趋势,同时减轻藤蔓的负担。但岩壁湿滑异常,布满青苔,根本无处着力!
“咔嚓!嘣——!”
随着一声更大的断裂声,萧默手中紧握的藤蔓,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断裂开来!
“啊——!”林月绝望的尖叫声传来。
萧默只觉得身体一轻,再次朝着下方那黑暗的白骨深渊坠落而去!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绝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萧默体内那股因为求生而沸腾的“太初荒血”力量,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火山,轰然爆发!一股远超之前的灼热洪流瞬间席卷全身!与此同时,他后背紧贴着的岩壁处,那块被他鲜血浸染过的区域,似乎与他体内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他几乎是本能地,在身体下坠的瞬间,将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疯狂地灌注于双手!
“给我抓住——!”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响!
他原本因坠落而挥舞的双手,如同闪电般猛地探出,十指弯曲如钩,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狠狠地抠向旁边湿滑的岩壁!
“嗤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想象中手指在岩石上折断的剧痛并未传来!萧默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十指,竟然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积雪一般,硬生生地抠进了那坚硬湿滑的岩壁之中!坚硬的岩石在他指尖下,如同腐朽的木头般碎裂开来!
他的身体,就这样凭借着十根深深插入岩壁的手指,硬生生地悬停在了半空中!距离下方的白骨堆,仅有数丈之遥!
上方传来赵伯和林月倒吸冷气的声音,显然也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
萧默自己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深深嵌入岩石的十指,指尖传来岩石冰冷的触感和微微的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力量感?一种仿佛能捏碎金石的、源自血脉深处的蛮力!
这就是……“太初荒血”的力量?
然而,不等他细想,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后背的伤口再次传来剧烈的疼痛,鲜血又开始渗出。他挂在岩壁上,身体微微颤抖,十指因为用力过度而传来阵阵酸痛。
“小子!撑住!别松手!”赵伯焦急的吼声再次传来,“林月!快!把剩下的藤蔓全接起来!快!”
“哦!好!好!”林月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了慌乱,但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萧默咬紧牙关,十指死死抠住岩缝,如同壁虎般贴在湿滑的岩壁上。他能感觉到指尖的力量在快速流逝,岩石的冰冷和湿滑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抓握力。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他的脸颊和脊背流淌而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上方的声响变得更加急促,赵伯和林月显然在争分夺秒地重新制作绳索。
萧默的视线开始模糊,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悬吊而酸麻胀痛,几乎失去了知觉。十指指尖传来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能感觉到指甲盖下传来的撕裂感。身体越来越沉重,仿佛随时都会坠落下去。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陷入黑暗的边缘,上方终于传来了赵伯如释重负的呼喊:“好了!小子!新的藤绳来了!抓住它!”
一条更加粗壮、由更多老藤紧密缠绕加固的新绳索,再次垂落下来,晃悠着出现在萧默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一次,萧默没有犹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松开抠住岩壁的左手,闪电般抓住了垂下的藤绳!然后右手也迅速松开岩壁,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这根新的救命绳索!
“拉——!”他嘶哑地吼道。
上方传来赵伯和林月拼尽全力的嘶吼!一股比之前更加稳定、更加有力的拉力传来,拖拽着萧默的身体,开始稳稳地向上攀升!
这一次,藤绳没有再断裂。
萧默的身体一点点升高,越过那曾经让他绝望的十几丈距离。当他终于被拉出那狭窄的坑口,重新感受到外面带着硫磺味和血腥味的灼热空气时,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看到赵伯那张布满刀疤、此刻却写满焦急和庆幸的脸,以及林月那张梨花带雨、充满担忧和泪水的脸庞。
还有……赵伯怀里,那株在熔岩光芒映照下,散发着温润赤红光泽的——百年火云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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