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瘴蒸腾的药园如同巨大的腐肺,每一次吐纳都喷涌着混浊的死亡气息。钱婆子杵在垄埂高处,三白眼如同冰锥,精准地钉在被灰白毒土包围的瘦削身影上。
“柳芸!那片‘火蟾藤’的枯桩子没铲净!根须发黑留脓水!熏坏了旁边的‘血线参’,把你剁碎了也赔不起!”刻骨的咒骂刮过毒草叶丛。
柳芸佝偻着,单薄如纸,锄尖深深刺入毒土,试图撬动火蟾藤枯朽焦黑的根桩。粗劣的麻布袖口被倒刺勾破,暗绿毒液混合着汗液渗入小臂的皮肤,带来针刺烧灼的麻痹感。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后腰昨日被荆棘划开的新伤,血痂崩裂的细微声响被淹没在毒草摩擦的嘶嘶中。
她咬住下唇内侧的,首到咸腥的铁锈味在口腔蔓延。*不能停。*疼痛是清醒的药。赵莽的爪牙躲在某个角落,张奎的眼线无处不在。昨夜石屋内微弱焦糊的符纸气息如同火焰,灼烤着她紧绷的神经——那火是萧默燃起的。她带来的《符文初解》……究竟引出了什么?
那书…还能撑多久?
一丝隐秘的忧虑缠绕心底。符本材质粗劣如草纸,昨夜被墨石力量引动星痕,如今角落银纹彻底黯淡,连承载它们的纸页也变得格外脆弱,翻动时细小的纸屑无声飘落。它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化为粉末。
吱嘎——
碾碎枯枝的刺耳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柳芸浑身僵硬!
“啧啧…”熟悉的油滑腔调如同毒蛇贴颈吹息,“柳师妹的手…是水葱做的?这点枯藤烂根都铲不动?”
孙乾!胸口缠着渗血的厚厚绷带,蜡黄的脸因痛楚和怨毒扭曲变形,三角眼里的恨意如同沸腾的毒汁。他没死!但萧默那一匕,近乎碎了他的胸骨!也彻底撕碎了他的面子!
孙乾佝偻着,不敢有大动作,却用枯枝般的手指捻起几缕被柳芸锄头无意带出的血线参根须,在鼻尖装模作样嗅了嗅:“可惜哟……根须染尸气,怕是要废了…这该算在谁头上呢?”他阴冷的目光毒蛇般缠向柳芸的脖颈。
柳芸指节捏得死白!血线参根须离她数尺之遥!污名!又是赤裸裸的污名!这药园里的每一捧毒土,都成了埋葬她的坟场!
呼——!
一阵裹挟着浓烈草木灰烬和焦糊药渣气味的穿堂风猛地刮过!
风刃精准地卷向孙乾攥着根须的手!
“噗!”
那几缕脆弱的根须瞬间化为粉尘!如同燃尽的纸灰!
孙乾愕然僵立!手指缝里只余黑色灰烬和刺鼻的糊味!他猛地扭头看向风口——一个搬着巨大药渣筐的老杂役正瑟缩着从旁路过!是他药筐里刚泼下的热渣灰被风扬起?
“呸!晦气!”孙乾啐了一口,脸上怨毒几乎要滴出黑水,恶狠狠剜了一眼柳芸惊魂未定的脸,最终瘸着腿悻悻走远。毒杀不成,改羞辱?这软刀子更蚀骨。
柳芸身体微微发抖,冷风和毒瘴混浊的空气灌进肺腑。她低下头,额前凌乱发丝遮住眼底翻腾的红潮。那阵风太巧了。巧得像一把无形的刀。萧默…他在看着吗?
……
石屋深处,油灯焰心摇曳如鬼眼。
萧默垂首凝视石床上摊开的破旧《符文初解》。左手小心护着书脊脆弱处,指尖触碰到封皮内衬一点微凉的异样坚硬——昨日才发现,这卷本子并非寻常草纸糊就!在那破烂粗麻封面下,封皮的硬衬竟是一层薄如蝉翼、质地古怪的暗黄骨板!并非木质! 它似骨非骨,冰凉沉重,如同千年冰川深处挖出的兽骸指甲,上面隐隐有不规则的细微纹路,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正是这骨板的存在,维系着这本烂书尚未彻底散架!也似乎正是这骨板,成了那几道诡异星痕的基石载体!
墨石紧贴胸腹,散发着亘古冰流,与骨板的微凉触感隔衣应和。然而识海深处的景象,却是炼狱!
嗡!嗡!嗡!嗡!嗡!嗡!
五张颜色各异、朱砂歪扭、边缘焦黑的符纸在识海冰镜中狂乱旋转!这是他三日来倾尽所有心力、炸毁数十张劣符后仅存的“残次品”!三张蕴含微弱热息的基础火引符!两张沾染着冰霜渣末的凝露碎符(劣化版的凝水符)!它们在冰镜中被墨石意志强行锁定,符纸上每一处被标红的堵塞节点、每一道狂暴失控的灵力轨迹纤毫毕现!
“欲引灵焚火…需贯通少冲…合谷…以曲池为枢…”
《符文初解》中描绘火引符的那一页,歪曲字迹标注的人体经络节点影像同时浮现!
识海冰镜猛地折射!
符纸轨迹与人体经络图景轰然重叠!如同两张破损的图拓印在一起!
霎时!
无数刺目的红芒在重叠的虚影间爆炸亮起!那些符纸上被标出的堵塞节点,竟与经络图穴位置七分重叠! 那些在符纸上因灵力失控引发的爆燃点与灵机乱流轨迹,竟与气血强行冲穴失败产生的内府灼痛及气机逆冲的路线完全重叠!
墨石的冰冷意志如同最残酷的刻刀,反复强调着这个发现!
符纸脉络!便是体内经络!
符纸窒碍!便是经脉关锁!
符纸炸燃!便是内息走火!
“噗——!”
一口灼热的逆血猛地喷在石床上!粘稠发暗!
萧默眼前阵阵发黑!丹田内那缕己壮大了许多的赤金灵力如同被投入滚油深渊,疯狂暴走冲撞!经脉壁垒在墨石揭示的重叠影像冲击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凿击!寸寸哀鸣!
这三日!他强行引符!每一次失控反噬!每一次灵力乱流!每一次那丝微弱的符力最终溃散或被墨石吞噬!都等于在他的经脉深处强行模拟了一次失败的冲穴!
经脉!早己布满千疮百孔的隐伤!如同即将崩塌的矿道,只余那骨板带来的微凉与墨石强行维持的冰流封住裂缝!
经脉若符纸!符成之日,便是经脉贯通之时!符毁之时,亦是内伤叠加之日!
这根本不是符道!
这是搏命!是焚脉!
以自身为符!刻血肉为痕!
败则经脉俱毁!形同废人!
无边的死寂笼罩石屋。血珠顺着石床纹路滚落,滴答轻响如同丧钟。萧默缓缓抬起手,抹去唇角污血。指间一片冰冷的粘稠。识海冰镜中那五张焦痕累累的残符光影依旧盘踞不去,如同悬顶的利剑。
他闭上眼。
墨石的冰冷意志缓缓流淌。这一次,它不再只是旁观和拓印。一股源于万古冰寒的沉凝力道融入那缕赤金灵力!强行约束着即将爆裂的灵力洪流!更奇异的,那五张残符光影中蕴含的微薄火息、冰霜气机…竟如同被无形之手攫住,一丝丝、一缕缕被墨石冰流强行剥离、碾碎、融入那被约束的灵力之中!
嗡!
灵力骤然变得无比沉重!
不再是奔涌的怒江,而成了缓慢流转、却携带着细碎冰屑与灼热火星的沉重岩浆!
萧默猛地睁开眼!瞳底冰封深处燃起一点疯狂的金焰!抓过一张劣质符纸!笔尖饱蘸劣品朱砂!
落笔!
引动的,不再是纯粹的赤金灵力!而是墨石冰流引导下,那股熔炼了残符余烬的、蕴含着冰火碎屑的狂暴混流!
笔锋如同拖着千钧巨锚!
符纸瞬间被巨力压出裂纹!
朱砂线条不再是颤抖,而是扭曲挣扎着在粗糙纸面上艰难爬行!如同承受着碾石之压!灵力所过之处,不再是失控乱流,而是符纸深处草梗断裂的咯吱呻吟!
墨石冰镜高悬!识海中《符文初解》的火引符经络图景死死压下!灵力混流在图中标注的节点(对应符纸窒碍处)艰难地蠕动前行!每一次与“关窍”触碰都如同石碾撞墙!
轰!
符纸中央猛地爆开一团暗红近黑的不稳定灵光!浓烟滚滚!劣品符纸无法承受重压与冰火碎屑的冲突,瞬间焦黑炭化,片片崩裂!灵力混流如同卸闸洪峰反噬经脉!
萧默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虎口旧创再次撕裂,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失败!
但这失败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剧痛与失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贯通感!
那道灵力混流在墨石冰流约束下,虽然最终撕碎了符纸,但在崩毁前,竟奇迹般地在识海叠影的“曲池穴窍(核心节点)”位置强行滞留挤压了千分之一瞬!虽然代价是加倍的反噬,但那一刹那的凝滞,如同在即将倾塌的矿洞中撞到了一根潜埋的粗壮承重柱!
“还不够!”嘶哑的声音刮过死寂。他眼神锁定石床上那张浸染了自己黑血、边缘焦糊炭化的废符残片——上面隐约可见刚刚被巨力挤压后留存下的、粗壮数倍、形如蝌蚪般的深红印记。
必须更强!
他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巧的、边缘布满凹痕的破旧锡罐。里面盛着一点昨日从器坊废渣堆深处刮来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地火矿尘粉末!这是他最后的赌注——狂暴的地火余毒,远比符箓残烬更为爆裂!
一股更加狂暴、燥热的地火凶气混入墨石冰流引导的灵力混流之中!
笔尖落下!
符纸被撕裂般扭曲!
朱砂线条如同烧红犁刀刻入冰层!
经脉在被熔化的边缘!
丹田在咆哮的临界点!
识海冰镜在剧烈的能量冲突冲击下,如同即将被激流撞碎的寒冰!
当笔尖在识海叠加的“合谷关窍”位置强行抵住阻碍时!
“开——!”
萧默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刮铁般惨烈的无声咆哮!墨石深处那股沉寂的冰冷轰然沸腾!引动着裹挟了五道残符余烬、劣质矿尘星火、以及他所有搏命凶性的恐怖灵力混流!如同破城的重槌!狠狠凿在那座窒碍的“巨门”之上!
轰隆——!!!
识海爆开无尽白光!
石床上那张劣质符纸刹那炸成亿万焦黑碎屑!灰白色的石床被炸出一个巴掌大的黑坑!
萧默眼前彻底白茫!身体如被巨象撞中,倒飞撞上冰冷石墙!骨骼爆响!背后鞭痂、臂上毒伤、虎口裂痕所有伤口瞬间崩裂!腥甜涌至喉头!
但他死死咬着牙!眼神穿过飞扬的灰烬和剧痛的泪幕,死死盯住墙壁!
墙壁上!
一点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黯红星辰之火,悬停在烟尘之中!
它是刚才爆符的核心!蕴含着他所有力量的凝聚!虽微弱如萤火,虽只燃烧了半息便因后力断绝化为灰烬烟尘,但那转瞬即逝的微芒却如同最刺骨的利刃!
他看见了!透过墨石冰镜在破碎前最后的回光,他清晰地窥见了那一瞬间!符纸炸碎的同时,那点星火并非消散!而是……
**被墙壁深处冰冷的岩石——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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