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刺耳的铜锣声便在猪猡舍外哐哐响起，如同催命的丧钟。
“起床！都他妈给老子起床！点卯了！”
吴老倌那嘶哑的吼声穿透薄薄的墙壁，将通铺内沉睡（或装睡）的仆役们惊醒。
萧默猛地睁开眼。他几乎一夜未眠，只是在后半夜靠着无名口诀的运转，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和体力。他迅速穿上那身散发着馊味的灰布仆役服，将刻着“丁字柒叁”的木牌挂在腰间，跟着麻木的人群涌出猪猡舍。
谷口的“劳役堂”前，己经排起了长队。几十名仆役在几个手持皮鞭的监工注视下，如同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分配今日的劳役。
空气冰冷而潮湿，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和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
张奎背着手，站在劳役堂台阶上，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当他看到萧默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丁字柒叁号萧默！”张奎的声音如同炸雷。
“在。”萧默走出队列，平静地应道。
“灵兽园，铁甲犀粪池！即刻前往！日落前清理干净！少一点，鞭子伺候！”张奎厉声喝道，手中的皮鞭虚空一抽，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如同抽在每个人的心上。
“是。”萧默面无表情，转身朝着山谷深处，灵兽园的方向走去。他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有同情，有漠然，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庆幸。
灵兽园位于仆役谷最深处，靠近山壁。还未走近，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腥臊、腐败恶臭和某种刺鼻酸味的气息，就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那气味之浓烈，之霸道，足以让任何初闻者胃里翻江倒海！
萧默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眉头紧锁。这还只是在园外！他无法想象粪池里面会是什么景象。
灵兽园门口，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满脸横肉、同样散发着恶臭的监工（炼气二层）斜睨了萧默一眼，看到他腰间的木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新来的？丁字柒叁？去犀栏三号！工具在那边墙角！动作快点！别磨蹭！”
萧默顺着监工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堆着几把锈迹斑斑的铁锹、耙子和几个巨大的、散发着馊味的木桶。他默默地走过去，拿起一把最沉重的铁锹和一个最大的木桶。
踏入灵兽园，那股恶臭瞬间浓郁了十倍！如同粘稠的液体，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口腔，甚至渗透进皮肤！园内圈养着各种低阶灵兽，嘶鸣声、咆哮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粪便、尿液、饲料残渣和动物体味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萧默强忍着生理上的强烈不适，屏住呼吸，朝着“犀栏三号”走去。
还未靠近，他就听到了如同闷雷般的低吼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转过一个弯，一片巨大的、被粗大原木围栏圈起来的场地出现在眼前。
场地内，三头庞然大物正悠闲地踱步，或者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反刍。那正是铁甲犀！它们体型壮硕如象，通体覆盖着厚重的、如同岩石般的灰黑色甲皮，在晨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巨大的头颅上长着一根粗壮的独角，鼻孔中喷吐着带着硫磺味的热气。每一头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悍气息，虽然被驯化，但野性犹存。
而最让萧默瞳孔收缩的，是场地中央那片巨大的、如同沼泽般的……粪池！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池”，而是一片由粘稠、深褐色、冒着气泡的污秽之物堆积而成的泥潭！深达数尺！面积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浓烈到极致的恶臭，混合着刺鼻的氨气、硫化氢和某种土系浊气的腥臊，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萧默的脸上！
“呕——！”饶是萧默心志坚韧，早有准备，此刻也被这恐怖的景象和气味冲击得眼前发黑，胃里一阵剧烈翻腾，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看到粪池边缘，散落着几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工具，还有几个和他一样、穿着仆役服、正用布巾死死捂住口鼻、艰难地挥舞着铁锹的身影。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动作迟缓，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肿、溃烂的痕迹，显然是被浊气腐蚀所致。
“新来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下来干活！”一个同样负责这片区域的监工（炼气一层）站在围栏外，捂着鼻子，冲着萧默厉声呵斥，“看到没有？像他们那样！把粪铲到桶里，挑到园子后面的‘化污池’倒掉！今天日落前，必须把这片清理干净！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萧默看着那片翻滚着气泡、散发着致命恶臭和浊气的深褐色泥潭，又看了看那几个如同在泥沼中挣扎、随时可能被吞噬的仆役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感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就是他的活计！这就是张奎和赵莽给他的“见面礼”！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那恶臭几乎让他窒息——强行压下心中的翻腾和屈辱。他撕下衣角，用冰冷的溪水浸湿，紧紧绑在口鼻上（虽然效果微乎其微），然后脱下破烂的草鞋（舍不得弄脏），赤着双脚，一步一步，踏入了那片如同地狱般的粪池！
“噗嗤！”
粘稠、冰冷、滑腻的污秽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触感顺着皮肤传来！那刺鼻的恶臭更是如同实质般穿透湿布，疯狂地涌入他的鼻腔和肺部！
“呃……”萧默闷哼一声，胃里再次剧烈翻腾！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弯下腰，将沉重的铁锹狠狠插入粘稠的粪泥之中！
“哗啦！”
一锹污秽被铲起，那重量远超普通泥土！他奋力将其甩进旁边的木桶里。粘稠的粪泥溅起，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他的手臂、衣服，甚至脸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传来！那粪泥中蕴含的腐蚀性浊气，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刺入他的皮肤！手臂上立刻传来一阵麻痒和灼痛！
萧默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再次挥动铁锹，重复着这机械而痛苦的动作。
一锹，两锹，三锹……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混合着溅上的粪水，粘腻不堪。口鼻上的湿布早己被恶臭浸透，失去了作用。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毒气，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肺部。手臂、小腿上被浊气腐蚀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和麻痒。
周围的几个仆役早己麻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逐渐升高。粪池在阳光的蒸腾下，散发出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成群的绿头苍蝇如同乌云般在头顶盘旋，发出嗡嗡的噪音，不时落在人身上，带来一阵阵烦人的瘙痒。
萧默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沸腾的、充满恶臭的蒸笼里。汗水、粪水、浊气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体力在飞速消耗，手臂酸麻胀痛，每一次挥动铁锹都变得异常艰难。
更可怕的是，那三头铁甲犀似乎对这几个在它们“领地”里忙碌的小虫子产生了兴趣。其中一头体型最大的，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巨大的头颅低垂，那对铜铃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萧默，鼻孔中喷出的热气带着浓烈的腥臊味，几乎喷到他的脸上！
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萧默！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这庞然大物只要轻轻一踩，就能将他碾成肉泥！
“嘿！蠢货！滚开！”围栏外的监工见状，连忙挥舞着手中的长杆，敲打着围栏，发出咚咚的声响，试图驱赶那头铁甲犀。
铁甲犀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喷出一股带着粘液的热气，溅了萧默一身。它晃了晃巨大的脑袋，似乎觉得无趣，这才慢悠悠地转身走开。
萧默松了口气，后背己被冷汗浸透。他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粘液，那腥臭的味道让他差点吐出来。他强忍着，继续挥动铁锹。
一桶，两桶，三桶……
沉重的木桶装满污秽，足有上百斤！萧默咬着牙，用一根粗糙的木棍挑起担子，赤着脚，踩着泥泞不堪、同样沾满污秽的小路，一步一滑地将粪桶挑到灵兽园后方的“化污池”。
化污池是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翻滚着墨绿色的、散发着更加浓烈恶臭的粘稠液体。将粪桶里的污秽倒入其中，看着那深褐色的泥浆融入墨绿，冒起一阵更加刺鼻的气泡，萧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这污秽一点点吞噬。
一趟又一趟，如同永无止境的轮回。
汗水早己流干，只剩下皮肤被浊气腐蚀后的灼痛和麻木。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重若千钧。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和浓烈的恶臭。
正午的太阳毒辣地炙烤着大地，粪池如同蒸笼般闷热。萧默身上的衣服早己湿透又干透，结了一层灰白色的盐渍和污垢。手臂和小腿上，被浊气腐蚀的地方开始出现细小的红疹和水泡，又痒又痛。
他机械地挥舞着铁锹，眼神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恶臭的侵袭而有些涣散。胃里空空如也，饥饿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但一想到食物，又会被那无处不在的恶臭勾起强烈的呕吐欲。
“噗通！”
旁边不远处，一个年纪稍大的仆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粪池里！粘稠的污秽瞬间将他半个身子淹没！
“老李头！”另一个仆役惊呼一声，想要去拉，却被监工厉声喝止：“别管他！的活！他自己没本事，死了活该！”
那仆役看着在污秽中挣扎、渐渐没了声息的老李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最终只能麻木地转过头，继续挥舞手中的铁锹。
死亡，在这里如此稀松平常。
萧默看着这一幕，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恍惚！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娘还在等着他！小雨和石头还在等着他！他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污秽的粪池里！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焰般在他胸中燃烧起来！他不再只是机械地劳作，而是开始尝试着运转体内的无名口诀！
暖流！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在极度疲惫的身体中艰难地流淌起来！所过之处，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和力量感！虽然无法驱散恶臭和浊气，却让他酸麻胀痛的手臂恢复了一丝力气，让沉重的脚步变得稍微轻快了一些！更让他惊喜的是，那暖流流过被浊气腐蚀的皮肤时，那股灼痛和麻痒感竟然减轻了不少！
同时，他怀中那块冰冷的石碑（墨石），似乎也感应到了他身体的异状，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清凉气息，护持着他的心神，让他不至于被这无边的恶臭和绝望彻底吞噬。
“咦？”围栏外那个炼气一层的监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看了萧默一眼。这小子刚才还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怎么突然又有了点精神？动作也利索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只当是错觉。一个没有灵根的废柴仆役，能翻起什么浪花？
萧默不再理会外界，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运转口诀和对抗这污秽的环境上。他加快了速度，一锹接一锹，一桶接一桶。汗水混合着污秽在他脸上流淌，但他眼神却比之前更加锐利和坚定。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当萧默将最后一桶污秽倒入化污池，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回到犀栏三号时，那片巨大的粪池，终于被他和其他几个幸存的仆役清理得勉强露出了地面——虽然依旧残留着厚厚的污渍和刺鼻的气味。
他浑身沾满了深褐色的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手臂和小腿上的皮肤红肿溃烂，火辣辣地疼。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散架。
但他终究是完成了！在这地狱般的粪池里，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抬起头，望向仆役谷灰暗的天空，夕阳的余晖在他沾满污秽的脸上投下最后一丝光亮。
第一天，结束了。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ggda0-3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