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
被选中的少年少女，连同他们的家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憧憬之中。而更多的，则是黯然离去的背影，带着破碎的梦和沉重的现实。
萧默没有时间沉浸在失落中。他安顿好母亲和弟妹，将家中仅存的几枚铜钱塞给隔壁还算信得过的王婶，恳请她帮忙照看几日。王婶看着萧默那布满风霜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又看了看病弱的柳氏和年幼的孩子，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哥，你要早点回来……”小雨拉着萧默的衣角，眼泪汪汪。
“哥，我……我会保护好娘和小雨……”小石头挺起小胸脯，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
萧默蹲下身，用力抱了抱弟妹，声音低沉：“小雨，石头，在家要听娘和王婶的话。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柳氏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眼神复杂，有不舍，有担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句：“默儿……保重……万事……小心……”
萧默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转身汇入了即将前往连云宗的人群。
连云宗此次在青牛镇只收了三名弟子：一名中品杂灵根的少年被收为记名弟子，两名下品杂灵根的少年被收为杂役弟子。而萧默，则是唯一的“仆役”。
负责带领他们前往宗门的，正是那位倨傲的孙乾和另外两名炼气初期的外门弟子。孙乾骑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另外两名弟子则赶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车上装着一些测试用的杂物和宗门赐予那三名新弟子的简单行囊。
至于萧默？他和其他几个同样被收为仆役的穷苦少年，只能跟在马车后面步行。
“都给我跟紧了！掉队了可没人管你们死活！”孙乾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后面徒步的几人，语气充满了不耐和轻蔑，“连云宗山门在八百里外的连云山脉深处，我们日夜兼程，也要走三天！路上要是撑不住，趁早滚蛋！”
队伍出发了。
起初的路途还算平坦，沿着官道前行。但很快，道路便转向了崎岖的山路。马车颠簸，徒步的人更是苦不堪言。
萧默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里面只有两件换洗的粗布衣服和一小块硬邦邦的干粮。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山路越来越陡峭，林木也越来越茂密。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异的景象：路边岩石缝隙中生长着散发微光的苔藓；色彩斑斓、体型巨大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甚至有一次，他们远远看到一只通体雪白、头生独角的巨鹿，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眨眼间消失在山雾之中。
这些景象，让那三名坐在马车上的新弟子惊叹不己，眼中充满了对仙家世界的向往。但对于萧默这些徒步的仆役来说，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脚底磨出的水泡。
“看！快看那边！”一名杂役弟子指着远处惊呼。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峰之间，隐约可见一片连绵起伏、气势恢宏的建筑群！琉璃瓦顶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亭台楼阁掩映在苍翠的古木之间，偶尔有仙鹤盘旋，发出清越的鸣叫。更有数道流光，如同流星般划破天际，那是御剑飞行的修士！
仙家气象！真正的仙家气象！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渺小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那三名新弟子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御剑飞行的未来。就连孙乾等外门弟子，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向往和敬畏。
然而，随着队伍继续前行，绕过几座山峰，眼前的景象却让萧默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们并未首接前往那片仙宫般的核心区域，而是沿着一条偏僻的山路，朝着主峰侧后方一片地势较低、灵气明显稀薄许多的山谷走去。
山谷入口处，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斑驳的大字：“仆役谷”。
踏入山谷，眼前的景象与刚才看到的仙家气象形成了天壤之别！
谷内并非想象中的鸟语花香，而是一片拥挤、破败、弥漫着淡淡汗臭和腐朽气息的区域。低矮、简陋的土坯房和茅草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如同蚁巢。道路泥泞不堪，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稀薄得可怜，甚至还不如青牛镇外的山林。
一些穿着同样破旧灰布短褂的人影在谷内麻木地走动，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看到孙乾等人进来，他们也只是麻木地瞥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这里，就是连云宗外门仆役的聚居地——仆役谷。一个被遗忘在仙门光辉之外的角落，一个充斥着底层挣扎和绝望的泥潭。
“都给我听好了！”孙乾勒住马，指着谷内那片最破败、最拥挤的土屋群，对萧默等新来的仆役说道，“那边，就是你们的住处——‘猪猡舍’！自己去管事那里登记领牌子！明天一早，到谷口的‘劳役堂’报到，分配活计！”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提醒你们一句，仆役谷有仆役谷的规矩！干活要卖力，手脚要干净，嘴巴要闭紧！否则……哼哼，这山谷后面的‘乱葬岗’，可不缺埋人的地方！”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些新来的“猪猡”，带着那三名新弟子和马车，朝着山谷深处、灵气稍好一些的杂役区扬长而去。
留下萧默等人，站在泥泞的路口，望着眼前这片破败、压抑、死气沉沉的“仆役谷”，如同被遗弃的垃圾。
仙门？这就是仙门？
萧默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怀中那块冰冷石碑（墨石）的触感，眼神在最初的震惊和茫然之后，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这里，不是起点，而是另一个更加残酷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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