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瞎子谋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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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瞎子谋退路

 

空气是凝固的油膏,裹着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内脏腐败的甜腥、铁锈的酸涩,还有一股若有若无、如同星辰尘埃被点燃的、冰冷而狂暴的奇异焦香。棚屋内昏暗如墓,惨淡光线艰难穿透污浊空气,在积满厚灰、溅满暗红血斑的柜台和污秽地面上投下扭曲光斑。寒意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起冰晶白雾,肺腑深处灼痛如炭火未熄。

萧默蜷缩在柜台后最深幽暗角落。背靠冰冷锈壁,赤裸上身覆着薄冰与血污板结的痂壳,新伤叠旧伤,如同龟裂的焦土。他剧烈喘息,每一次都牵扯着内腑龟裂剧痛和左臂骨裂酸麻,喉头不断涌上浓重血腥,被他强行咽下。棚屋死寂,唯有角落那口半人高、锈迹斑斑的铁皮储物柜,内里传来极其微弱、如同被厚布捂住嘴的野兽般的沉闷呜咽和抓挠声,伴随着粘稠血滴从柜门缝隙渗出、滴落在地的“啪嗒”轻响。

血柜。里面塞着两个活物。一个断腿哀嚎,一个昏死挤压。是他们用血肉和恐惧,暂时堵住了黑蛇帮的獠牙。

但这堵墙,摇摇欲坠。疤头熊逃了。黑蛇帮的报复,只会更疯狂、更致命。下一次来的,可能是炼气后期的高手,甚至…筑基!这间破棚屋,这口血柜,挡不住。

萧默缓缓抬起头。帽檐早己撕裂,污血板结的脸上,线条冷硬如刀削。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淬火寒星,穿透昏暗,死死钉在歪斜铁皮门外——那片污浊翻滚的风雪巷道。目光深处,疲惫、剧痛、枯竭交织,却无一丝退缩,唯有深渊般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生路的疯狂渴求。

就在此时。

棚屋外,污雪覆盖的巷道阴影里,一个佝偻如虾的身影,如同融化的蜡像,悄无声息地“凝”在那里。裹着油腻发亮、沾满不明污渍的破皮袄,脸上蒙着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浑浊、如同蒙着厚厚白翳的眼珠。正是“周瞎子”。

他“站”在风雪中,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浑浊的白翳眼珠毫无焦距,却仿佛穿透了歪斜的铁皮门板,精准地“钉”在柜台后幽暗角落蜷缩的身影上。更“钉”在那口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死亡气息的铁皮柜上。

几息死寂。

周瞎子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傀儡,迈出一步。脚步无声,踏在污雪上,竟未留下丝毫痕迹。他佝偻着身体,一步一挪,极其缓慢地、却异常稳定地,走向那扇歪斜、敞开的铁皮破门。寒风卷着冰碴抽打在他油腻的皮袄上,发出细微的“噗噗”声。

他走到门口。浑浊的白翳眼珠“望”向棚屋内那片如同凝固血池般的景象——溅满血污的柜台墙壁、伏尸的矮壮喽罗、瘫在门边奄奄一息的刀疤脸、以及角落里那口不断渗出暗红血滴、发出沉闷呜咽的铁皮柜。

他微微偏了偏头。蒙着布巾的嘴角,极其隐晦地、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一个无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弧度。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从油腻皮袄最里层,摸索着掏出一块东西。

不是灵石。不是符箓。而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磨损、颜色暗黄、如同被油汗浸透无数遍的陈旧木牌。木牌表面刻着一个模糊不清、如同鬼画符般的印记,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官家衙门特有的、冰冷刻板气息的波动。

“西三坊巡夜”腰牌。底层城卫小吏的身份标识。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又或是烫手山芋),将这块油腻陈旧的腰牌,极其郑重地、放在门槛内侧、那片相对干净、未被血污浸透的冰冷地面上。腰牌旁,还极其缓慢地、放下三颗沾着油污汗渍、边缘毛糙、闪烁着微弱银光的下品灵晶碎片。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白翳眼珠,毫无焦距地“钉”向幽暗角落的萧默。蒙着布巾的喉咙里,发出嘶哑、干涩、如同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

“西三坊。巡夜吏。王老六。”

“贪财。怕死。”

“五十颗下品灵晶。买他…睁只眼,闭只眼。”

“今夜…子时前。送到…‘老油坊’后巷…第三个污水桶底。”

声音毫无波澜,如同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每一个字都带着底层散修特有的、浸透油污和世故的腔调。

说完。他不再停留。如同完成交易的幽灵,佝偻着身体,极其缓慢地转身,一步一挪,重新融入巷道深处的风雪阴影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块油腻陈旧的腰牌和三颗沾污的灵晶碎片,静静躺在门槛内侧冰冷的地面上,散发着微弱却刺眼的官家气息。

棚屋内。死寂重临。唯有血柜内沉闷的呜咽和血滴声。

萧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门槛内侧那块油腻腰牌和三颗灵晶碎片。瞳孔深处,幽光闪烁。

贿赂。城卫小吏。五十颗下品灵晶。买一夜“睁只眼闭只眼”。

周瞎子…在给他指一条“生路”?一条…需要他踩着肮脏规则、付出巨大代价的生路?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腰间那个破旧、沾满油污血渍、此刻却空空如也的兽皮囊。囊中,仅余最后两张边缘毛糙、符纹暗红的劣质爆炎符。别说五十颗下品灵晶,便是五颗,他也拿不出。

疗伤停滞。炼体无望。研究阵盘更是镜花水月。他如同被锁在毒铁壳里的困兽,油尽灯枯。

目光缓缓移向柜台角落。那里,静静躺着半块巴掌大小、通体幽暗、覆盖着厚厚污垢铜锈的金属残片——古阵盘(残)。残片旁,摊开着那本破旧、发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基础阵解》。

石碑的悸动犹在。阵盘的秘密,如同深渊迷雾。但此刻,它换不来一颗灵晶。

他又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昏暗,落在那口不断渗出暗红血滴、发出沉闷呜咽的铁皮柜上。里面塞着的两条命…或许能榨出点油水?但风险太大。黑蛇帮的人,如同疯狗,杀了小的,只会引来更老的。

最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门外污浊的风雪巷道。那里,是污垢巷的垃圾堆,是阿土每日刨食的地方。

五十颗下品灵晶…如同天堑。

棚屋外。寒风呜咽。卷起污雪。

棚屋内。死寂无声。唯有血滴“啪嗒”,如同催命的鼓点。

萧默缓缓闭上眼。心神沉入识海深处。混沌道体之力艰难运转,如同濒死的凶兽,在枯竭的经脉和龟裂的内腑中,疯狂撕扯、吞噬着最后残存的地火煞气、瘴毒残余和符墨反噬的混乱能量。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残存的意志。劣质“废料”带来的狂暴杂质,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道体。

时间在剧痛和枯寂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更短。

他缓缓睁开眼。斗篷早己不在,污血板结的脸上毫无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冰冷、深邃,如同淬火的寒星,穿透昏暗,再次钉在门槛内侧那块油腻陈旧的腰牌上。

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一个无声的、带着无尽冰冷和一丝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弧度。

他缓缓伸出那只焦黑、剧痛钻心、骨节微微扭曲的右手。动作因剧痛而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五指箕张,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抓向地上那块油腻陈旧的腰牌。

入手冰凉。油腻滑腻。带着一股浓重的汗臭、油污和底层官衙特有的、冰冷刻板的气息。

他死死攥紧腰牌。粗糙的木牌边缘硌着掌心焦黑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但他浑不在意。

目光缓缓移向门外污浊翻滚的风雪巷道。瞳孔深处,幽光闪烁,如同深渊寒潭投入石子,涟漪扩散。

一线生机。一条…浸透污血和肮脏规则的…生路。

嘴角那冰冷的弧度,缓缓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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