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凝固的油脂，裹着铁锈、尸油焦糊、腐烂垃圾的酸馊，还有新鲜朽木灼烧后的焦糊恶臭。棚屋内昏暗如墓，惨淡光线从棚顶破洞和钉死窗棂的缝隙艰难挤入，在弥漫灰尘中投下扭曲光柱。地面污垢粘腻，踩上“噗叽”作响。柜台后幽暗里间角落，萧默蜷缩如石，背靠冰冷锈壁，斗篷帽檐低垂，遮住整张脸。每一次微弱呼吸都带浓重血腥和肺腑撕裂隐痛，身体因剧痛疲惫而微不可察地颤抖。
死寂。唯棚外寒风卷冰碴，抽打门楣上刻着“顽石居”焦黑大字的朽木匾额，发出“呜呜”呜咽。
突然！
砰！砰！砰！
粗暴沉闷、如重锤砸朽木的撞门声猛炸！震得歪斜铁皮门框嗡嗡！锈蚀门轴刺耳呻吟！门楣朽木匾额簌簌落碳化碎屑！
“开门！老子黑蛇帮的！交保护费！”粗嘎、带浓重鼻音、如砂纸磨锈铁的咆哮，穿透薄铁皮门板，狠狠砸进死寂棚屋！声嚣张跋扈，恶意贪婪毫不掩饰！
萧默身微不可察一僵。斗篷阴影下，紧闭、布满血丝的眼，缓缓睁开。瞳孔深处，疲惫瞬褪，替以冰冷、锐利、如淬火寒星的幽光。他缓缓抬头，帽檐阴影下，露出半张污垢暗绿痂壳覆盖、毫无表情的脸。
来了。意料中。
他极缓、如锈机器，扶冰冷锈壁，挣扎站起。动作牵内腑，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上涌，强咽下。拖如灌碎玻璃的腿，一步一挪，走向被砸嗡嗡的铁皮门。
吱呀——！
生锈门轴不堪重负呻吟。门拉开一道缝。
寒风裹冰碴、浓烈汗臭劣质烟味，猛灌入！门外，立三条人影。
为首者，身壮如铁塔，裹脏腻油皮袄，敞怀露肌肉虬结、覆浓密黑毛的胸膛。脸横肉堆叠，一道狰狞刀疤从额角斜劈嘴角，如趴蜈蚣。蒜头鼻，厚唇外翻，叼半截劣烟卷，烟雾缭绕中，一双三角眼如毒蛇，闪贪婪凶戾光。身后跟两喽啰。一干瘦如猴，尖嘴猴腮，眼珠滴溜转。一矮壮敦实，满脸横肉，眼呆滞凶蛮。
刀疤脸壮汉见门开，三角眼瞬锁门缝后裹破斗篷、帽檐低压的萧默。目光如刮骨钢刀，上下扫视，轻蔑审视毫不掩饰。
“小子！你就是这破店老板？”刀疤脸声粗嘎，喷浓烟，带浓重口臭。“老子黑蛇帮三当家！这一片！都归老子管！”
他伸蒲扇大手，五指箕张，掌心满老茧油污，首伸萧默面前，蛮横霸道：“交钱！十颗下品灵晶！每个月！少一颗！老子断你一条腿！”
身后，干瘦喽啰尖声帮腔：“快点！三当家时间宝贵！没空跟你耗！”
矮壮喽罗抱膀，喉发“嗬嗬”如兽低笑，眼凶狠盯萧默腿。
威压！赤裸威胁！如三饿狼堵羔羊！
萧默沉默。斗篷帽檐阴影下，冰冷眼如精微扫描仪，瞬扫三人。
刀疤脸壮汉裸胸上，赫然纹一条盘绕、通体漆黑、鳞片闪幽暗油光的毒蛇！蛇头狰狞，獠牙外翻，猩红蛇信吐，首指心脏！蛇纹粗犷，带蛮横凶戾气。蛇眼处，嵌一颗极微小、散微弱邪异红光的劣质晶石碎屑。
干瘦喽啰颈侧，纹一稍小、扭曲黑蛇头，獠牙滴血。
矮壮喽啰右手背，纹一条盘绕黑蛇尾，鳞片粗糙。
黑蛇纹身！ 帮派标记！清晰！狰狞！
萧默瞳孔深处，冰冷幽光一闪即逝。如寒潭投石，瞬复死寂。
他缓缓抬那只覆暗绿痂壳碎片、隐现金鳞纹、却焦黑翻卷、皮肉裂开的右手。动极缓、僵硬，如锈齿轮。伸向腰间破旧、沾油污血渍的兽皮囊。
动牵伤口，剧痛钻心。指微颤（非伪装），极艰难、在囊深处摸索。
刀疤脸三角眼闪不耐轻蔑，叼烟厚唇撇撇，似对“穷鬼”磨蹭极不屑。干瘦喽啰嗤笑。
终于。萧默极缓、用那颤抖焦黑指，从囊最深处，极郑重地，抠出…七颗沾污血汗渍、边缘毛糙、闪微弱银光的碎片。
下品灵晶碎片。 仅余七颗。此刻全部“积蓄”。
他伸颤抖手，将七颗灵晶碎片，极缓、一枚一枚，放刀疤脸壮汉摊开的、布油污茧子的巨掌上。动带底层散修特有、面强权的卑微、畏惧与…麻木。
“大…大人…小的…只有这些…上次在废料山…断了两根肋骨…”声嘶哑干涩，如破风箱拉动，带浓重喘息剧痛颤抖。
刀疤脸三角眼扫掌心七颗沾污垢血渍、光黯淡的灵晶碎片，眼中贪婪瞬化暴怒！
“妈！七颗？当老子要饭的？！”他猛咆哮！唾沫星混烟灰喷萧默一脸！蒲扇大手猛攥！七颗灵晶碎片在掌心“嘎吱”呻吟！
“小子！你以为老子好糊弄？！”他另手猛伸，如铁钳，狠抓向萧默斗篷下衣领！动凶狠！带筑基初期威压！
就在指将触衣领刹那！
萧默身极轻微、却异常迅捷、如受惊壁虎，向后缩半步！幅度极小，恰避抓来大手！同时，那焦黑右手，似慌乱抬起，欲格挡，却“无意”碰倒旁边歪斜货架上、一积满灰、摇摇欲坠的破陶罐！
哐当！
陶罐摔地！瞬粉碎！内黑乎乎、散刺鼻腥臭药渣（实废料山剧毒矿渣混蚀骨虫粪）溅一地！浓烈恶臭瞬弥！
“操！什么鬼东西！脏老子一脚！”刀疤脸被恶臭熏皱眉，下意识退半步，嫌恶甩溅污靴。抓萧默手顿半空。
萧默趁机，身“踉跄”后退，斗篷帽檐垂更低，声带“惊恐”“慌乱”：“大人息怒！小的…小的真没有了！下…下个月！小的一定不敢少！”
刀疤脸三角眼死盯缩阴影里、浑身“颤抖”的萧默，瞥一眼地散恶臭污秽，脸横肉抽搐。掂掂掌心七颗灵晶碎片，眼中凶光闪，似权衡。
最终，贪婪压过施暴冲动。毕竟，能盘铺子（虽破）的散修，榨一榨，总比立打死强。
“哼！记住了！下个月！二十颗！少一颗！老子亲自来取你手脚！”他狞笑，将七颗灵晶碎片粗暴塞油腻皮袄口袋，三角眼如毒蛇扫萧默全身，尤在那焦黑、皮肉翻卷右手停留一瞬，眼闪不易察贪婪（以为伤）。
“走！”他大手挥，带两喽啰，转身骂咧咧离去。干瘦喽啰临走，狠啐浓痰门槛。
砰！
歪斜铁皮门被萧默缓缓关上。隔外寒风恶臭。
门内。死寂重临。
萧默背靠冰冷、布锈迹门板。斗篷帽檐低垂。方才“颤抖”“惊恐”瞬消无踪。身仍因剧痛微佝，气息却冰冷、沉凝，如深渊寒潭。
他缓缓抬那只焦黑、皮肉翻卷的右手。指尖，不知何时，沾上一丝极细微、几不可见的、混汗渍油污的…黑色油墨。乃方才“慌乱”格挡时，指尖极隐蔽、在刀疤脸油腻皮袄袖口内侧、近黑蛇纹身处，轻蹭痕迹。
他缓缓低头，看指尖那丝微不可察油墨。又缓缓抬头，斗篷阴影下，冰冷眼透门缝，死死锁门外三消失污浊巷道阴影里的背影。瞳孔深处，幽光闪烁，如毒蛇锁猎物。
目光扫地散恶臭污秽药渣。陶罐摔落处，几滴暗绿、散微弱麻痹气的粘稠液（蚀骨虫粪精华），正缓渗污垢地面，留几不可察痕。
他缓缓转身，不再看门外。拖沉重脚步，一步一挪，走向柜台后幽暗里间。
角落里，缓缓滑坐。背靠冰冷锈壁。斗篷帽檐彻底垂。
棚屋内，死寂无声。唯他压抑、带血腥味的喘息。
柜台角落阴影里，一块干瘪、如蛇蜕的暗黑皮膜（废料山捡毒蛇蜕），在惨淡光下，反射极微弱、如毒蛇眸的幽光。
嘴角，极缓、扯动。一无声、冰冷无弧度的“笑”。
七颗灵晶碎片。一场精心伪装的戏。换来三个清晰的猎物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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