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凝固的油脂,裹着浓重铁锈、陈年血垢、劣质尸油燃烧的焦糊,还有隔壁“油脂坊”飘来的、如同千万腐尸熬炼的甜腻恶臭。巷道狭窄、扭曲,两侧歪斜的棚户如同巨兽脱落的、生满烂疮的鳞片,油布破洞透出摇曳的、如同鬼火般的昏黄或惨绿幽光。地面泥泞,混杂着油污、污水和不明秽物,踩上去发出“噗叽”的粘腻闷响。
巷尾。一处相对僻静的死角。一间低矮、歪斜、如同随时会散架的铁皮棚屋,孤零零地杵在阴影里。棚顶锈蚀穿孔,边缘挂着冰溜子。墙壁布满厚厚油污、蛛网和暗红近黑的、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血痂的污渍。门窗紧闭,破木板钉死的窗棂缝隙里,透出浓重的霉烂和铁锈味。门前挂着一块歪斜的、边缘焦黑卷曲的破木牌,上面用劣质燃料写着几个早己褪色、模糊不清的鬼画符——“吉铺转让”。
萧默站在棚屋前。裹着那件洗得发白、沾满油污和暗红血渍的粗布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被污垢和暗绿痂壳覆盖的下巴。寒风卷着冰碴和恶臭,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寒意和皮肤撕裂般的微痛。内腑深处,龟裂灼痛如同未熄的炭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钝痛。左臂骨裂处酸麻刺痛。丹田真元枯竭,仅靠筑基中期新生的、微弱却凝练的真元核心,艰难维系着最后一丝体面。
他缓缓抬起头,斗篷阴影下,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淬火寒星,死死钉在棚屋紧闭的、布满锈迹和污垢的铁皮门上。
就是这里了。
他伸出那只覆盖暗绿痂壳碎片、隐现金鳞纹、却焦黑翻卷、皮肉裂开的右手。动作因剧痛而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五指箕张,按在冰冷、油腻、散发着铁锈和霉烂气息的铁皮门上。
用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刺破巷尾死寂!锈蚀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沉重的铁皮门被缓缓推开,带起一片簌簌落下的锈渣和积尘。
一股更加浓烈、如同千年墓穴被掘开的、混合着霉烂、铁锈、陈年血垢和某种动物尸体腐烂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毒瘴,猛地扑面而来!
萧默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肺部灼痛加剧,喉头涌上浓重血腥味,被他强行咽下。他迈步,踏入棚屋。
昏暗。如同踏入巨兽腐烂的腹腔。惨淡的光线从棚顶破洞和钉死窗棂的缝隙艰难挤入,在弥漫的灰尘中投下道道扭曲的光柱。空气粘稠污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腥气。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混杂着油污、不明粘液和干涸血痂的黑色泥垢,踩上去滑腻粘脚。墙角堆满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和不明秽物。正对门,一个歪斜、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破烂木柜台,如同被遗弃的棺材板。柜台后,是更加幽暗、散发着浓重铁锈和劣质燃料气味的里间入口——那里将是他的“作坊”。
寒酸。破败。死寂。如同被世界遗忘的垃圾堆。
萧默沉默地站在门口。斗篷阴影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这片狼藉。没有失望,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早己预料到的冰冷。
他缓缓转身。走到棚屋外,巷尾角落的垃圾堆旁。那里,斜倚着一块被遗弃的、长约三尺、宽一尺、厚达半尺的朽木。木质早己腐朽发黑,布满虫蛀孔洞和霉烂绿斑,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野兽啃过。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如同烂木头泡在臭水沟里的酸馊恶臭。
他伸出那只焦黑、皮肉翻卷的右手,五指如钩,狠狠抠进朽木边缘腐朽的木质里!剧痛传来,指骨因用力而“咯咯”作响!他浑不在意,猛地发力!
咔嚓!
一大块朽木被他硬生生掰断!断口处木屑簌簌掉落,露出里面更加腐朽发黑的木质。
他拖着这块沉重的、散发着恶臭的朽木,一步一挪,回到棚屋门前。将朽木重重顿在泥泞的地面上。
没有刻刀。没有朱砂。他伸出那只沾满朽木碎屑和污垢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极其微弱、却凝练如实质的筑基真元,悄然流转。
落指!
嗤——!
指尖如烧红烙铁,狠狠按在朽木腐朽发黑的表面!真元灼烧着朽木,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和浓烈的焦糊恶臭!黑烟腾起!指尖剧痛钻心!但他眼神冰冷如铁,动作稳定如磐石!
一笔!一划!如刀刻斧凿!
真元灼烧着腐朽木质,留下深深的、焦黑的刻痕!刻痕边缘翻卷、碳化,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焦臭!剧痛顺指尖首冲大脑!但他死死坚持!
“顽——石——居——”
三个焦黑、扭曲、边缘碳化翻卷、如同被雷劈火烧过的大字,带着一股蛮横、粗粝、如同从地狱岩浆里捞出来的凶戾气息,深深地烙印在朽木匾额之上!字迹狂放不羁,笔画间带着深可见骨的刻痕,散发着一股宁折不弯、如同顽石般的死硬意志!
刻完最后一笔!萧默指尖真元耗尽,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用尽最后力气,将这块散发着焦糊恶臭、刻着“顽石居”三字的朽木匾额,狠狠举起,挂在了棚屋门楣上方那根锈蚀、摇摇欲坠的铁钉上!
匾额歪斜。朽木边缘还在簌簌掉落碳化的碎屑。焦黑的字迹在昏暗中,如同狰狞的伤疤。
挂匾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凝练的、混合着星辰威压、空间稳固和百艺道韵的筑基中期气息,如同沉睡凶兽的呼吸,毫无保留地从萧默体内散发出来!虽重伤萎靡,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冰冷意志,瞬间扫过巷尾!
死寂!
巷道深处,几道原本在阴影里窥探、闪烁着贪婪和恶意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猛地一缩!随即迅速隐去!连隔壁油脂坊飘来的恶臭,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萧默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缓缓转身,再次踏入棚屋。
走到那歪斜破烂的木柜台前。伸出那只焦黑、剧痛钻心的右手,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定地,从怀里掏出三样东西,极其郑重地,一字排开,摆在积满厚厚污垢的柜台上。
第一件。一张边缘毛糙、质地如草纸的劣质符纸。符纸上,绘制着暗红色、如同荆棘血甲般的扭曲符纹。符纹深处,隐现几道极其细微、散发混沌道体气息的玄墨色“锚点”纹路。符纸散发凝练、内敛、却蕴含毁灭气息的暗红光芒。爆炎符(劣)。仅此一张。镇店之物。
第二件。一块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乌黑、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散发微弱火煞气息的矿石碎片。火煞石(废)。废料山深处,用半条命刨出的边角料。价值微薄,聊胜于无。
第三件。一截干枯发黑、如同烧焦树枝、仅剩寸许长、残留一丝微弱清香的草茎。千结花枯枝。疗伤圣药耗尽后,唯一残留的“念想”。毫无价值,却代表他曾拥有过。
三样“货物”。寒酸。破败。如同他此刻的处境。
摆好。他不再看。缓缓转身,拖着如同灌满碎玻璃的双腿,一步一挪,走向柜台后、那散发着浓重铁锈和劣质燃料气味的幽暗里间。
里间更小。更暗。地面同样污秽。角落堆着几块锈蚀的金属废料和半截断裂的石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铁腥。
他走到角落。背靠冰冷、布满锈迹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地面污垢粘腻冰冷,寒意瞬间透过破斗篷,刺入骨髓。
他不再强撑。斗篷帽檐彻底垂下,遮住整张脸。身体因剧痛和疲惫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的隐痛。
棚屋外。寒风卷着冰碴和恶臭,抽打着朽木匾额,发出“呜呜”的呜咽。匾额上,“顽石居”三个焦黑大字,在昏暗中,如同狰狞的伤疤,无声诉说着开张的寒酸与死硬。
棚屋内。死寂。柜台后幽暗里间角落,萧默蜷缩如石。唯有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在浓重的霉烂铁锈味中,微不可闻。
一块朽木匾。三件破烂货。一间漏风铺。换来一个立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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