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尚未完全褪去，天边只透着一抹极淡的鱼肚白。
室内，却因李明哲那句带着清晰希望的“身份问题有眉目了”而仿佛提前迎来了朝阳。巨大的喜悦冲击后，是长久紧绷骤然松弛带来的虚脱感。
李丽质坐在沙发上，身体还残留着微颤，眼神有些放空，巨大的希望与等待的焦灼在她心中无声拉扯。
李明哲将她的疲惫尽收眼底。解决身份和金钱固然是基石，但这几日压在少女肩头的千斤重担，绝非一夕可卸。
他需要给她一点缓冲，一点能真切感受到“后世”并非只有冰冷规则和沉重现实的体验。
他走到窗边，刷地拉开厚重的窗帘。清晨微凉的光线涌入，带着城市苏醒的细微声响。
他转过身，脸上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语气带着轻松的提议：“丽质，兕子，城阳，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逛…逛？”李丽质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对这个提议一时没反应过来。出去？去哪里？这陌生的后世天地，对她而言依旧充满未知的敬畏与谨慎。
“对，去逛逛！”李明哲肯定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沙发上两个刚被安顿好、正睡得香甜的小家伙，
“去一个很大、很热闹的地方，叫‘商场’。里面有好多好多你们没见过的好东西，亮晶晶的灯，会自己动的楼梯，还有各种各样香喷喷的吃食和漂亮的衣服、玩具。”他刻意描绘得充满吸引力。
话音未落，卧室门口就探出了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逛！兕子要去逛！”小兕子像只被惊醒的小雀，揉着眼睛就冲了出来，睡意瞬间被“出去玩”三个字驱散得无影无踪。
她甚至忘了穿鞋，光着小脚丫“噔噔噔”跑到李明哲腿边，小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小脸仰着，大眼睛里是刚睡醒的水汽和满满的兴奋：
“小囔君！兕子要去！要去亮晶晶的地方！要看会自己动的楼梯！” 城阳也跟在妹妹身后，虽然没出声，但小脸上同样写满了好奇和期待，小手紧张地抓着门框，眼睛亮亮的。
李丽质看着瞬间精神百倍的妹妹们，再看看李明哲鼓励的眼神，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忧虑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出游”提议撬开了一道缝隙。
出去走走…或许…真的能透透气？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努力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好…听明哲哥哥安排。”
“那好！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李明哲笑着宣布。
他弯腰，一把将还抱着他腿不放的小兕子抄起来，像抱个小暖炉一样稳稳托在臂弯里，另一只手则自然地牵起城阳的小手。
“不过，我们兕子得先穿上袜袜和小鞋鞋，外面地凉，可不能光着小脚丫跑，对不对？”
小兕子立刻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胳膊反而搂得更紧了，整个人像块融化的小黏糕一样贴在他身上，小嘴噘得老高：
“不要！兕子就要小囔君抱着！小囔君抱着兕子穿鞋鞋！” 她一边说，一边把小脸蛋在李明哲颈窝里蹭啊蹭，软软的头发蹭得他痒痒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发射出“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可怜光波。
李明哲被她这赖皮撒娇的战术弄得哭笑不得，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故意板起脸，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小赖皮鬼！好吧好吧，抱着穿！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哦！” 他抱着小兕子走到玄关鞋柜旁，单膝蹲下，示意城阳也坐下。
然后，他竟真的就这样抱着怀里的小人儿，腾出一只手，拿起旁边小兕子的袜子和那双印着小熊的软底鞋。
“小脚丫抬起来。”他轻声说。
小兕子立刻乖巧地抬起一只小脚丫，小脸上是得逞的、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还得意地朝旁边的城阳阿姊眨了眨眼，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战术”成功。
李明哲动作麻利地给她套上袜子，穿上小鞋，系好魔术贴。接着又给安静等待的城阳穿好鞋袜。
李丽质站在一旁，看着李明哲如此耐心、甚至有些“纵容”地对待妹妹，心中暖流涌动。
她默默换上了李明哲提前为她准备好的、更便于行走的平底软鞋。
一切准备停当。当李明哲抱着小兕子牵着城阳走在道路上时，一股混合着汽车尾气、早点摊烟火气、以及绿化带植物清香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李丽质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这是与宫中熏香、长安街市截然不同的“后世”味道。
她抬头望去，鳞次栉比的高楼在晨光中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光线，冰冷而陌生。
“阿姊！阿姊你看！”小兕子在李明哲怀里兴奋地扭动着小身子，小手指着不远处一辆缓缓驶过的小轿车，
“那个铁盒子！它会自己跑！没有马！好厉害！” 她的童言稚语打破了李丽质初临陌生天地的些许无措。
“那是汽车，兕子。”李明哲笑着解释，“就像我们坐的马车，不过它不用吃草，喝一种叫‘汽油’的东西就能跑得飞快。”
城阳紧紧拉着李明哲的手，小脑袋好奇地左右转动，看着路旁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的人，看着提着塑料袋买早餐回来的居民，看着蹲在花坛边梳理毛发的大黄猫…一切都新鲜得让她目不暇接。
在稍等片刻后，一辆黄绿相间的出租车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李明哲拉开后车门，示意李丽质先坐进去，然后才把怀里的小兕子放到李丽质旁边的座位上，自己则带着城阳坐进副驾驶。
“砰”的一声轻响，车门关上，将外界的喧嚣稍稍隔绝。车内空间不大，弥漫着一种皮革和淡淡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小兕子立刻被车窗上可以上下摇动的按钮吸引了，伸出小手指好奇地戳了戳。
“坐稳了，我们出发去市中心的大商场咯！”李明哲对司机说了目的地，出租车平稳地汇入了清晨逐渐繁忙的车流。
车子启动的轻微推背感让李丽质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座椅边缘。
她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道、行人、店铺招牌，那些巨大的、闪烁着红绿光芒的灯箱，那些比宫墙还高的建筑，一切都以一种令人眩晕的速度扑面而来又飞速掠过。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在这时，一颗活力西射的小太阳在她身边“燃烧”了起来。
“阿姊！阿姊快看呀！”小兕子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到车窗上了，小脸蛋紧紧贴着冰凉的玻璃，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闪烁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光芒，小嘴一刻不停地开始她的“实时播报”：
“看！那个高高的杆子上有灯灯！红红的！咦？变绿了！绿了！哇！绿了那些铁盒子就呼呼呼往前跑啦！红红的就停住啦！像小神仙在指挥！” 她指着交通信号灯，小脸上满是惊奇。
“阿姊你看那边！好多好多花花绿绿的小房子！挂在墙上的！上面画着好好看的小人儿和好吃的！” 她指的是临街商铺的巨大广告牌。
“哇！那个铁盒子好大好大！像个会跑的大房子！里面坐着好多人呀！” 她看到了驶过的公交车，小手指激动地拍打着车窗。
“哎呀！阿姊你看！地上有白白的线线！铁盒子都乖乖地排着队在线线里面跑！好听话！” 她发现了道路标线。
“咦？那个叔叔骑着两个圈圈的东西！跑得也好快！比我们骑马还快吗？” 她指着风驰电掣而过的摩托车。
小兕子的声音清脆又充满活力，像一串叮咚作响的银铃，在略显沉闷的车厢里跳跃。
她不仅自己看，还急切地拉着李丽质的手，非要她一起看自己发现的“神奇景象”。
她的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比喻和疑问，将冰冷的钢铁丛林瞬间染上了童趣的色彩。
李丽质起初还有些恍惚和紧绷，被妹妹这连珠炮似的热情讲解拉回了神。
她顺着小兕子小手指点的方向看去，那些让她感到压迫和陌生的景象，在妹妹充满惊奇和纯真解读下，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畏惧，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趣味。
她紧绷的唇角渐渐放松，甚至随着妹妹的惊叹，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新奇和探究的光芒。
“兕子，慢点说，阿姊在看呢。”李丽质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伸手将兴奋得几乎要爬到车窗上的小兕子轻轻揽回怀里坐好，免得她撞到头。
城阳坐在副驾驶，虽然不像妹妹那样叽叽喳喳，但也一首侧着小身子，努力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变换的街景，小脸上满是专注和新奇。
李明哲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情景——李丽质脸上渐渐消散的苍白和重新焕发的光彩，小兕子那永不枯竭的活力与好奇，还有城阳安静却充满求知欲的侧脸，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温暖的弧度。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高架桥上，下方是如同银色河流般奔涌不息的车流，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朝阳的金晖中渐渐清晰，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如同神话中的水晶宫阙。
“阿姊快看！太阳公公给那些大房子穿金衣服啦！好亮好亮！”小兕子指着远处沐浴在晨光中的摩天大楼群，发出由衷的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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