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白光散去时，沈谧然感觉自己像坠入了冰窟。
钟摆岛悬浮在云海之上，脚下的土地是青黑色的岩石，岩石缝隙里渗出银白色的液体，像融化的水银，踩上去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冷却后的腥气，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无数人被捂住嘴的哭嚎。
最醒目的是中央的钟楼。它比所有副本里的钟楼都要庞大，砖石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血管状藤蔓，藤蔓的末端扎进岩石深处，每根藤蔓都在轻微搏动，像在输送某种粘稠的液体。钟楼的指针停在3:17，钟摆却在缓慢晃动，阴影投射在地面，像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随着摆幅开合，仿佛要将整座岛攥在掌心。
“这地方的怨念浓度是饥荒山村的十倍。”宋明渊的金属臂上自动覆盖上鳞片，银质的反光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刺眼，“我的防御系统在报警，说空气中有‘灵魂剥离因子’，长期暴露会被抽走意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两个银色面罩，面罩上刻着齿轮纹路，是用青铜鼎碎片熔铸的：“用这个，能过滤90%的因子。”
沈谧然戴上面罩，呼吸瞬间顺畅了些。千机表的表盘泛着红光，投射出周围的环境分析：
- 【危险等级：EX+（超越系统评定上限）】
- 【主要威胁：灵魂寄生体（水银形态）、钟摆阴影（可吞噬实体）、被同化的玩家】
- 【安全区：暂无（整座岛处于灵魂侵蚀状态）】
不远处的雾气里，突然传来“咔哒”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岩石。沈谧然握紧破怨镰，千机表的金光刺破雾气——只见岩石后站着一个人影，穿着熟悉的白大褂，正是【白大褂联盟】的人。
但他己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那人的皮肤像被水泡发的纸，紧贴在骨头上，七窍里渗出银白色的水银，水银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里浮着半透明的眼球，眼球的瞳孔是缩小的钟摆图案。他的嘴一张一合，发出的却不是人声，而是钟摆晃动的“嘀嗒”声。
“是被同化的玩家。”宋明渊的破怨镰划出一道银光，“他的意识己经被钟摆吞噬，变成了‘灵魂信标’，用来引导更多人走向钟楼。”
银光闪过，那人影应声倒地，化作一滩水银，水银里浮出半块千机表碎片，碎片上的编号己经模糊不清。
岩石下的“根须”与呜咽声
两人沿着岩石路向钟楼靠近，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脚下的岩石开始震动，频率与钟楼的摆幅完全一致，每一步都像踩在跳动的心脏上。
“听。”沈谧然突然停下，面罩过滤掉了大部分杂音，只剩下一种细微的声响——从岩石深处传来，像是无数根吸管插入液体的“咕噜”声，“是藤蔓在吸收东西。”
他用破怨镰撬开一块松动的岩石，下面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岩石下不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的银白色血管，血管里流淌着水银，水银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灵魂碎片，碎片上能看到模糊的人脸——是各个副本里死去的玩家，他们的嘴巴还在无声开合，像是在求救。血管的末端连接着钟楼的地基，每根血管都在随着钟摆的晃动收缩，将水银泵向钟楼顶端。
“73号的日记没说错，”宋明渊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闷，“这里在用灵魂和水银当燃料。”
千机表的金光突然聚焦在一根最粗的血管上，血管壁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是陆景明的实验记录：
“灵魂+水银=时间燃料。纯度越高的复制品灵魂，燃烧时产生的能量越强。739号的灵魂纯度是100%，足够让钟摆倒转三次，回到1943年3月17日——实验开始的那天。”
纸上还画着一个简易的装置图：钟摆内部藏着一个“灵魂萃取器”，萃取器的核心是半块千机表碎片，编号是“0”。
“他要用自己的碎片当核心，用我的灵魂当燃料。”沈谧然的指尖泛白，“3月17日……是煤矿血洞第一次爆发的日子。”
就在这时，雾气中突然浮现出无数个透明的人影，他们都是各个副本里见过的面孔——73号矿工、【稻草人】、饥荒山村的小女孩……每个人影都伸出手，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像是在拉扯他们走向钟楼。
“是残留的执念被怨念激活了。”宋明渊用鳞片挡住最近的人影，“别和他们对视，对视会被拖入意识幻境！”
沈谧然的千机表突然发烫，金光将人影们逼退。人影们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点点光粒，光粒中，73号矿工的虚影对着他指了指钟楼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地基”。
“他在提示我们，地基是关键。”沈谧然看懂了，“73号守护徽章也在发烫，和地基里的矿脉心脏产生了共鸣。”
钟楼下的“入口”与眼球
钟楼越来越近，它的底座比想象中更庞大，像一头匍匐的巨兽。砖石上的藤蔓己经粗如水桶，搏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藤蔓表面的血管清晰可见，血管里的水银反射着诡异的光。
钟楼的大门是两扇青铜门，门上雕刻着无数个复制品的浮雕，每个浮雕的胸口都嵌着一块千机表碎片，碎片在雾气中闪着微弱的光。门的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与陆景明的钢笔完全吻合。
“这是‘灵魂闸门’。”沈谧然掏出钢笔，笔尖对准凹槽，“需要用他的怨念才能打开。”
钢笔插入凹槽的瞬间，青铜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缓缓向内开启。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门后不是钟楼内部，而是一个巨大的腔体，腔体的西壁上镶嵌着无数只眼球，眼球的瞳孔是银色的，正随着钟摆的晃动收缩，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周围的景象，而是各个副本里玩家死亡的画面：煤矿里被活煤吞噬的矿工、诡林里被藤蔓绞碎的探险者、饥荒山村被饿鬼啃食的祭品……
“这些是‘记忆眼球’，”宋明渊的声音有些发紧，“陆景明在用它们记录所有复制品的死亡，当成‘燃料燃烧前的预热’。”
腔体的地面上，铺着一层银白色的薄膜，薄膜下能看到无数蠕动的东西，像是被包裹的蛆虫。沈谧然用破怨镰挑开薄膜，里面滚出几颗透明的卵，卵里蜷缩着未成形的复制品胚胎，胚胎的胸口己经有了齿轮印记。
“他在量产复制品，当成备用燃料。”沈谧然的千机表金光暴涨，“这些胚胎的怨念和矿脉同源，73号的守护徽章在排斥它们。”
钟摆的“低语”与第一次“点名”
穿过腔体，终于进入钟楼内部。
这里比外面更冷，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水银珠，碰到皮肤就会留下一个银色的印记，印记会缓慢向心脏蔓延——是灵魂被剥离的征兆。
钟楼的底层空荡荡的，只有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铁柱，铁柱上缠绕着之前看到的血管状藤蔓，藤蔓向上延伸，消失在二楼的阴影里。
“嘀嗒……嘀嗒……”
钟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随着摆幅的开合，阴影在地面上拉长、缩短，每次阴影覆盖的地方，都会响起一声细微的“啵”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
沈谧然的千机表突然剧烈震动，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3:17，投射出一行扭曲的文字：
“点名开始了。”
话音刚落，二楼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不是陆景明，也不是系统，而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合唱，每个字都像冰锥刺进耳膜：
“73号矿工——到。”
“73号矿工之子——到。”
“【稻草人】——到。”
“饥荒山村第73个祭品——到。”
每念到一个名字，地面的阴影里就会浮出一个透明的人影，人影对着钟楼顶端深深鞠躬，然后化作水银，被藤蔓吸走。
沈谧然握紧73号的日记，封面在颤抖，像是在害怕被点名。
“下一个——”合唱声顿了顿，每个音节都带着恶意的拖长，“739号——”
千机表的金光突然熄灭，周围的水银珠疯狂涌向沈谧然，在他脚下汇成一个银色的漩涡，漩涡里伸出无数只手，抓向他的脚踝，手的主人都是之前被点名的人影。
宋明渊的金属臂爆发出银色的光芒，将沈谧然拽出漩涡：“别被抓住！被点名的人如果回应，会被瞬间抽走灵魂！”
他的破怨镰横扫，斩断那些手臂，断口处喷出的水银溅在墙上，墙壁立刻融化出一个个黑洞，黑洞里渗出更多的眼球，所有眼球都盯着沈谧然，瞳孔里映出他被藤蔓缠绕的样子。
钟楼顶端的钟摆晃动得越来越快，阴影在地面上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中心，正是沈谧然的位置。
“739号——到了吗？”合唱声里混入了陆景明的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别躲了，你的灵魂，从出生起就注定是这里的燃料啊。”
沈谧然的千机表突然刺入掌心，鲜血滴落在地，与水银产生剧烈的反应，“滋滋”地冒出黑烟。黑烟中，73号矿工的虚影再次浮现，他挡在沈谧然身前，对着钟楼顶端怒吼，声音却被钟摆的“嘀嗒”声淹没。
但这一次，虚影没有消失。
他的手里握着半块千机表碎片，碎片与沈谧然的千机表产生共鸣，金光重新亮起，将水银漩涡逼退。
“看来73号的执念，比我想的更顽固。”陆景明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不过没关系，游戏才刚刚开始。”
二楼的阴影里，缓缓降下一个平台，平台上坐着一个人影，他的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钢笔尖对着沈谧然，反射着钟楼顶端的光——那是陆景明，他终于露面了。
而在他身后，钟摆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装置，装置的核心闪烁着银光，像一颗等待被激活的心脏。
沈谧然知道，那就是“灵魂燃料厂”的核心——陆景明用无数复制品灵魂和水银打造的，能让时间倒流的“钟摆引擎”。
点名还在继续，阴影的网越收越紧，下一个被点名的，会是宋明渊吗？还是……
钟摆的“嘀嗒”声里，仿佛藏着倒计时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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