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痰的腥臭混杂着泥浆的土腥和铁锈般的血气，如同最污秽的泥沼，死死堵住了秦昊的口鼻。每一次本能的、艰难的抽吸，都灌入更多冰冷肮脏的泥水，带来窒息般的绝望和肺部撕裂的灼痛。赵西那只沾满泥泞的厚重皮靴，如同生根的磨盘，死死碾在他碎裂的胸骨上！每一次用力的碾动，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内脏被骨茬穿刺的剧痛，将更多的黑红血沫从他被堵塞的喉咙里挤压出来，在泥浆表面鼓起一串串浑浊的血泡。
视野被黑暗和血色彻底覆盖，耳朵里灌满了泥水沉闷的呜咽和自己破风箱般艰难的抽气声。赵西那张因施暴而扭曲放大的肥脸，在模糊的血色视野里晃动，喷吐着恶毒的唾沫星子：“烂泥！贱狗！生来就只配趴着……”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秦昊被残碑强行钉住、清醒无比地承受着这一切的意识核心！
“呃…嗬……”他想嘶吼，想咆哮，想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但残碑冰冷的意志如同亿万吨的冰山，死死镇压着他灵魂深处那头欲要焚尽一切的怒兽！他连一丝声音都无法从被泥浆堵塞的喉咙里挤出！极致的愤怒与极致的无力，如同两把最钝的锉刀，在他灵魂的每一寸上疯狂地、反复地切割！要将他的理智、尊严、乃至作为人的最后一点感知，彻底磨灭成粉！
**不！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比死亡更冰冷的咆哮，在秦昊被碾压的意识深渊里轰然炸响！那不是残碑的压制，而是他自身意志在绝境深渊中迸发出的、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反抗！
**动！给我动！哪怕一根手指！**
意识如同燃烧的流星，疯狂地冲击着残碑那冰冷坚固的壁垒！冲击着被剧痛和重压麻痹的神经末梢！冲击着那具濒临彻底崩溃的残躯！
**动啊——！！！**
嗡！
识海深处，那点象征着不屈意志的“血焰微闪”，在秦昊灵魂咆哮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猛地爆裂开来！不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一簇骤然腾起的、虚幻而狂暴的血色火苗！这火苗没有温度，却带着焚尽灵魂的灼痛感，狠狠灼烧着他被镇压的意识，带来一种近乎自毁的、撕裂般的剧痛！
但这剧痛，却成了他夺回身体一丝控制权的唯一机会！如同在冰封万载的绝壁上，用燃烧的灵魂凿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就在赵西的辱骂达到顶点，肥脸上的狞笑最盛，脚下碾动力道加重的瞬间——
秦昊那深陷在冰冷泥泞中、被污血和烂泥覆盖的左手，那五指关节早己因之前的抠抓而血肉模糊的左手，猛地、以一种超越生理极限的、痉挛般的姿态，向内狠狠一收！
噗嗤！
五根早己翻卷破裂的指甲，如同五把钝刀，狠狠刺入了掌心那早己深可见骨的裂口之中！本就血肉模糊的掌心皮肉，被他自己狂暴的力量彻底撕裂、贯穿！
剧痛！一种全新的、尖锐到足以刺穿灵魂的剧痛，如同最狂暴的电流，瞬间沿着手臂的神经，狠狠轰入了秦昊被残碑镇压的意识核心！这剧痛是如此强烈，如此清晰，如此……属于他自己！它瞬间压过了胸骨被碾压的闷痛，压过了泥浆灌体的窒息，压过了残碑镇压带来的灵魂撕裂感！成为了他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属于他自己的“存在”证明！
鲜血，滚烫粘稠的鲜血，从被他自己指甲洞穿的掌心裂口里，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岩浆，疯狂地涌了出来！瞬间浸透了包裹的破布，将身下的泥浆染成更深的暗红！
几乎在同一刹那！
秦昊那被泥浆和血污糊住的、干裂翻卷的嘴唇，猛地向内一合！牙齿，那两排沾染着泥浆和浓痰的牙齿，用尽了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地、决绝地咬了下去！目标，正是自己那同样干裂的下唇！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却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脆响！
牙齿如同最锋利的铡刀，瞬间洞穿了本就脆弱的下唇皮肉！锐利的齿尖深深嵌入唇肉，甚至磕碰到了坚硬的颌骨！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咸、血液铁锈和浓痰恶臭的、难以言喻的咸腥液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那是他自己的血！混合着泥污和屈辱的血！
唇肉被牙齿撕裂贯穿的剧痛，混合着掌心血肉被指甲洞穿的酷刑，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在秦昊残破的身体里轰然对撞！这双重的、自残带来的极致痛楚，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死死钳住了他那即将被无尽屈辱和残碑冰冷彻底拖入黑暗深渊的意识！
**痛！那就更痛一点！痛到清醒！痛到记住！**
借着这自毁般的剧痛带来的、短暂而疯狂的清醒，秦昊那被泥血糊住、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球，猛地向上翻起！穿过泥水的缝隙，穿过赵西踩踏在他胸膛上的肥大身躯投下的阴影，死死地、如同要将对方灵魂烙印般，钉在了赵西那张因施暴而兴奋扭曲的肥脸上！
那眼神！
没有咆哮，没有怒吼，甚至没有了之前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狂暴杀意。
只剩下一种东西——极致的、冰冷的、仿佛万载玄冰冻结了九幽业火的——死寂！
一种用自残的鲜血和灵魂燃烧的剧痛淬炼出来的、将所有焚天怒火与滔天恨意压缩到极致后的、纯粹的、冰冷的死寂！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吞噬了所有声音与光线的、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又像濒死凶兽最后锁定猎物咽喉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凝视！
赵西脸上的狞笑，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劣质陶俑，僵在了那张肥脸上。
就在秦昊那死寂眼神锁定他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浑身的汗毛在瞬间倒竖起来！那是一种远比面对墨鳞蛟马车时更原始、更纯粹的恐惧！
仿佛他踩着的，不再是一个濒死的废物，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沉寂了万年的火山口！而他自己，正站在那毁灭岩浆喷发的正中心！
“嘶……”赵西倒抽一口冷气，脚下碾压的力道不自觉地一松，肥胖的身体甚至微微向后晃了一下。那双三角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实的、混杂着惊悸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踩着的胸膛下，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心跳，在此刻仿佛变成了催命的鼓点！
“妈的……邪门！”赵西强行压下心头那莫名的恐慌，色厉内荏地咒骂一声，试图用更大的声音和更凶狠的动作来驱散这诡异的感觉。他脚下再次用力，狠狠碾了一下秦昊的胸膛，换来对方身体一阵更剧烈的抽搐和涌出的黑血。但他自己心底那点施暴的，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再也找不回来了。那双死寂的眼睛，如同附骨之蛆，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目光闪烁，不敢再与秦昊对视，转而凶狠地投向旁边泥泞中蜷缩着的、气息奄奄的林清雪。一种更深的恶意和泄愤的冲动涌了上来。
“小贱人！装什么死？！”赵西骂骂咧咧地抬起脚，暂时放过了脚下的秦昊，转身朝着林清雪走去。沉重的皮靴踩在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他弯腰，伸出沾满泥污的肥手，粗暴地抓住林清雪那染满鲜血的左臂伤口上方，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破麻袋，将她从泥泞里猛地拖拽起来！
“啊——！”剧痛让昏迷中的林清雪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微弱到极致的痛吟。她被迫仰起头，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泥污和血痕，那半边被掌掴后高高肿起的脸颊和破裂的嘴角，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凄惨。左臂伤口被粗暴抓握，更多的鲜血汹涌而出，将她半边身体染得通红。
“晦气！真他妈晦气！”赵西嫌恶地看着手里气息微弱、如同残破娃娃般的林清雪，又瞥了一眼泥地里死死盯着他、眼神死寂的秦昊。一个更恶毒、更彻底的念头在他贪婪而残忍的心中升起。“留着你们也是祸害！不如老子发发善心，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早点上路！挖个坑埋了，还能给这药田添点肥力！”他狞笑着，目光扫向药田边缘堆放杂物的地方，那里正好有一把锈迹斑斑、沾满泥土的铁锹。
他将软绵绵的林清雪像扔垃圾一样重重掼在秦昊身边的泥地里，溅起大片污浊的血水泥浆。林清雪的身体在泥泞中微弱地弹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若蚊呐的痛苦呻吟，便彻底不动了，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赵西不再看他们，大步流星地冲向那把铁锹。他肥胖的身躯在泥泞里显得有些笨拙，但动作却带着一种即将完成“清理垃圾”的急切和残忍的兴奋。
“清…雪……”秦昊的喉咙里滚动着破碎的血沫。看着林清雪被像破布一样掼在身边，看着她手臂上那如同泉眼般涌出的鲜血，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刺目的掌印和嘴角的血痕……识海深处，那簇因自残剧痛和滔天恨意而腾起的血色火苗，如同被泼入了滚油，疯狂地燃烧、膨胀！
**杀！杀了他！撕碎他！**
狂暴的意念再次冲击残碑冰冷的壁垒！这一次，那点血焰似乎更凝实了一些，燃烧带来的灵魂灼痛也更为剧烈！
残碑再次剧烈震颤！冰冷的意念洪流如同九天冰瀑轰然落下！
“镇压！暴露即死！”那意念比之前更为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啊——！！！**
秦昊的灵魂在冰与火的夹缝中发出无声的惨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赵西抓起那把沉重的铁锹，狞笑着转过身，锹头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不祥的寒芒！看着赵西拖着铁锹，一步步踩着泥泞，朝着他们走来！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的倒计时！
赵西在两人身前站定，肥胖的脸上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残忍快意。他双手握紧锈迹斑斑的铁锹长柄，高高举起！锹头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土，边缘虽然锈蚀，但依旧透着足以开颅裂骨的沉重与锋利！
“小杂种！下辈子投胎，记得把招子放亮点！别他妈再碍贵人的眼！”赵西狞笑着，双臂肌肉贲张，沉重的铁锹带着一股恶风，瞄准了秦昊那沾满泥血的头颅，狠狠砸了下来！他要先结果了这个眼神让他心悸的“邪门”废物！
呼——！
铁锹破空，死亡的阴影瞬间将秦昊彻底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如同巨树根须般撕裂天穹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在低垂的铅灰色云层中猛然炸裂！瞬间将昏暗的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恐怖雷鸣，如同亿万面巨鼓同时擂响！
轰咔——！！！
天威煌煌，震彻九霄！
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天地之威，让正全力挥锹砸下的赵西浑身猛地一哆嗦！高举铁锹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那残忍的狞笑被极度的惊骇取代！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眼中充满了对天地伟力的本能恐惧。
就在他心神被这恐怖雷音震慑、动作僵滞的刹那——
泥泞中，那一首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骨、血流如注的左手，五根被血泥包裹的手指，极其极其微弱地……向内，再次收缩了一下！
不是攻击，而是守护！
这只手，艰难地、缓慢地、带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挪动了不到一寸的距离，挡在了林清雪那无力垂落在泥泞中的、右手食指的前方！
那只食指上，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微膜”，在惨白闪电的映照下，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在回应这绝望深渊里，最后一丝无声的守护。
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如同上苍垂落的泪滴，亦或是倾泻的天河之水，终于在这一刻，穿过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冰冷的雨水，带着冲刷一切的力量，狠狠地打在赵西惊骇的肥脸上，打在被泥血糊满的秦昊身上，打在林清雪苍白染血的脸颊和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上，也打在那把悬停在秦昊头颅上方、锈迹斑斑的铁锹上。
雨水迅速汇聚，冲刷着地面的泥泞和血污。秦昊掌心那被自己指甲洞穿、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涌出的鲜血，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颜色显得越发暗沉、粘稠，如同燃烧后冷却的、不肯熄灭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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