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慈母垂泪敷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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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慈母垂泪敷伤药

 

那一声指节用力过猛发出的“咔吧”脆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寂静,也惊醒了沉浸在巨大悲痛和恐惧中的三人。

“昊儿!”柳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枯瘦冰凉的手猛地抓住秦昊那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血肉的左手手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儿子手臂上紧绷如铁的肌肉在剧烈颤抖,感受到那掌心伤口在粗暴挤压下再次涌出的、温热的、黏腻的液体。那自残般的狠绝,比看到那满背的鞭痕更让她心如刀绞,肝胆欲裂!“松手!快松手啊昊儿!别…别再伤着自己了!”柳氏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嘶哑,试图掰开那如同铁钳般死死攥紧的手指。但此刻秦昊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这只拳头上,对抗痛苦、铭记耻辱、锚定决心!柳氏那点微弱的力气,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她只能徒劳地抱着儿子的手臂,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烫地砸落在他染血的手背上。

“秦昊哥…”林清雪也被这无声却惨烈的自残惊住了,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秦昊因剧痛和意志紧绷而扭曲惨白的脸,看着他紧闭的眼皮下急速滚动的眼球,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疼攫住了她。她不敢再去掰,只能含着泪,颤抖着用一块稍微干净的碎布,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秦昊那只紧握的、不断渗血的左手。

不知过了多久,秦昊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拳头无力松开,露出掌心被反复蹂躏、深可见骨的恐怖裂口。“嗬…嗬…”他发出破风箱般的沉重喘息,意识沉入黑暗痛苦的深渊。后背鞭伤如亿万钢针穿刺;胸腔内腑如被重锤擂砸;全身骨头呻吟。更可怕的是,一股骨髓深处的寒意蔓延,让他无法控制地打颤,牙齿咯咯作响。

“冷…好冷…”无意识的呓语从干裂唇间溢出。

柳氏和林清雪脸色剧变!柳氏慌忙手背贴向秦昊额头——入手滚烫!“发烧了!”林清雪的心沉到谷底。鞭伤感染、失血、心力交瘁、阴冷破屋…高烧是死亡信号!

柳氏身体晃了晃,眼前发黑,巨大恐惧扼住喉咙。看着儿子惨白透红的脸、痛苦蹙眉、身下扩大的血泊…比鞭子抽在自己身上更痛百倍的绝望吞没她。“不…不行…不能…我的昊儿…不能…”她猛地摇头,浑浊泪水汹涌,语无伦次。母亲在绝境中爆发的求生本能冲破桎梏!“药!必须要有药!”柳氏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射出近乎偏执的光芒,看向林清雪:“清雪…告诉柳姨…昊儿最需要什么药?退热的…止血的…什么都行!告诉柳姨!”

林清雪被柳氏眼中的骇人光芒震住,随即巨大的悲伤和责任感涌上。她强迫冷静,飞速思考:“柳姨…秦昊哥伤太重了!需要上好的金疮药…最好是玉髓生肌散…生肌止血防溃烂…固本培元的断续灵膏护心脉…退热的冰心草或寒玉髓…最不济…年份足的老山参吊元气…”每说一个名字,她的心就沉一分。这些药,寒门遥不可及!主脉也未必轻易拿出!

柳氏听着这些名字,眼神从茫然陷入更深的绝望。仙药?去哪里找?拿什么换?家里一个铜板都没了!秦贵克扣一切!当银簪的救命钱也被抢走!绝望的冰冷潮水再次涌来。但当她低头,看到儿子因高烧痛苦蹙眉,感受到他因寒冷剧烈颤抖时,一股源自血脉、比绝望更强大的力量猛地爆发!

“没有…也要有!”柳氏猛地站起,动作太急眼前眩晕,踉跄扶墙站稳,死死咬唇首至血腥。“清雪!你看着昊儿!喂水擦汗…别让他再伤自己!”声音急促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我…我去求药!去求!我就不信…老天爷…真不给我们活路!”

“柳姨!天没亮!外面危险!那些药…”林清雪急拉衣角。

“顾不得了!昊儿等不起!”柳氏猛地挣脱,布满血丝的眼中是豁出一切的疯狂!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儿子,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然后,她猛地转身,如同扑火飞蛾,一头扎进门外黎明前浓稠刺骨的黑暗!破门在她身后无力晃动。

“柳姨!”林清雪的呼喊被隔绝。她看着晃动的门板,又看看地上生命之火如风中残烛的秦昊,巨大无助悲伤几乎击垮她。抹去眼泪,强迫自己镇定。柳姨求药,她必须守好这里!

屋内死寂,只剩秦轩压抑的抽泣,秦昊越来越沉重滚烫的呼吸。林清雪迅速行动。用仅剩的干净粗麻布浸湿冷水拧干,跪坐秦昊身边,避开后背狰狞伤口,轻柔擦拭他额头、脸颊、脖颈涌出的血污冷汗。动作小心翼翼,如同擦拭稀世珍宝。冰凉湿布带来微弱舒适,秦昊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一丝。林清雪心中一酸。

“水…水…”秦昊昏迷呓语,嘴唇干裂起皮。林清雪连忙捧起豁口破碗,浅浅一层水底。小心托起秦昊头枕在自己臂弯——动作牵动后背伤口,秦昊身体猛颤,痛苦闷哼。林清雪心揪紧,动作更缓。碗沿轻抵干裂唇边,让珍贵冷水缓慢浸润。秦昊无意识吞咽,喉结艰难滚动。微凉水如沙漠甘霖,微弱滋润火烧喉咙和枯竭身体。

时间焦灼流逝。窗外天色从浓墨透出死灰,离天亮尚早。寒冷从缝隙侵袭。秦轩蜷缩墙角,又冷又怕,抖如落叶,死死咬唇不敢哭。秦昊体温似乎更高,呼吸更急促,喉咙发出破碎呓语,夹杂压抑痛哼。林清雪心沉谷底,一遍遍更换额头湿布,瞬间被高热蒸干。看着后背灰绿药痂下,几处深伤口边缘渗出浑浊带异味的淡黄液体——感染化脓!

“怎么办…柳姨…快回来…”林清雪急如热锅蚂蚁,泪水打转。可怕预感攫住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虚浮的脚步声和压抑咳嗽。

“柳姨!”林清雪如抓救命稻草,扑向门口。

门推开,柳氏踉跄冲入。样子比离开时更凄惨!头发凌乱沾满草屑尘土,脸青紫,唇乌黑干裂出血,单薄旧棉袄刮破多处。双手沾满污泥暗红血迹——攀爬摸索的伤痕!她摇摇欲坠,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昊,燃烧疯狂光芒!

“柳姨!你…”林清雪看到她空空双手,心猛沉。

“药…药…”柳氏喘息嘶哑如砂纸,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小小、油纸仔细包裹几层的小包。油纸外沾泥污血迹。她扑到秦昊身边,颤抖着小心剥开被体温捂微温的油纸。最后一层揭开,露出的并非名贵丹药,而是几片颜色暗淡、边缘焦枯的叶子,散发淡淡苦涩草木清香。

“冰心草叶子?柳姨你…”林清雪认出退烧良药,但叶子品相差分量少,效果恐微!看柳姨手上伤和叶子状态,分明在危险之地自残采来!

“后山…断崖…有…一点点…”柳氏喘息语不成句,脸上却露虔诚希冀,“快…清雪…熬上…吊住命…”

原来,柳氏冲出家门无处可求!深更半夜,药铺紧闭,秦家主库门都摸不到!绝望中想起林清雪父亲提过,后山断崖人迹罕至石缝长着几株野生冰心草!唯一希望!她毫无修为、体弱多病,凭对儿子活下的疯狂执念,在黎明前最黑暗寒冷时刻,摸黑爬上陡峭断崖!摔跤无数,手掌割破,膝盖磕肿青紫,寒风如刀刮骨!手脚并用黑暗中摸索,几次险滑落深渊!终于,狭窄湿滑石缝找到几株孱弱冰心草!不顾一切扑上,用冻僵满是伤口的手小心采下最完整最大的叶子,如捧世间最珍宝物捂在怀里,跌撞爬下断崖狂奔回来!

“好!柳姨,马上熬!”林清雪看着沾柳氏鲜血体温的冰心草叶,泪水汹涌。不敢耽搁,立刻找来最小缺口的瓦罐,小心放入叶子,倒入水缸底刮出的一点干净存水,放奄奄一息的灶火余烬上。

火光微弱,映照柳氏青紫交加、疲惫恐惧的脸。她跪坐秦昊身边,用湿布一遍遍不知疲倦擦拭儿子滚烫额头、脸颊、手臂。动作无比轻柔,小心翼翼如擦拭易碎瓷器。浑浊泪水无声滑落,滴秦昊手背被滚烫皮肤蒸干。

“昊儿…娘的昊儿…挺住…一定要挺住…”柳氏低低梦呓般呢喃,嘶哑破碎,充满无尽哀求绝望祈祷。“娘没用…护不住你…让你受罪…老天爷…收我老命吧…别折磨孩子…求求你…”脸轻轻贴儿子滚烫额头,滚烫泪混合冰冷汗,仿佛将自己生命最后温热传递过去。

小秦轩看到母亲回来,找到依靠,怯生生爬来依偎柳氏身边,伸出冰凉小手学母亲样子,轻碰秦昊没受伤的滚烫手背,小声哭腔说:“哥哥…不疼…轩儿给你呼呼…”鼓起小嘴笨拙吹气,仿佛真能吹走痛苦。

小小童稚温暖气息拂过滚烫皮肤。这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像一道微弱真实的光,穿透秦昊意识深渊的无边黑暗痛苦迷雾。

林清雪守着瓦罐,浑浊水翻滚,冰心草苦涩清香在血腥味破屋弥漫。很淡很弱,却带生命本身的顽强力量。

绝望与微弱希望交织时,秦昊意识在痛苦滚烫熔炉沉浮。高烧混乱噩梦如潮淹没。砺锋院冰冷青石板,鞭如毒蛇抽打,秦厉海冰冷面孔、围观讥笑扭曲放大。挣扎怒吼无声,身陷泥沼。背上鞭痕如烙铁灼烧灵魂。即将被痛苦黑暗吞噬融化时——

一股细微清晰冰凉感,如初春破冰清泉,再次从识海沉寂残碑流淌!

比之前更“主动”“精纯”一丝。精准分股微流,悄然渗透后背最深最烫己渗脓鞭痕深处!冰凉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但触及溃烂边缘岩浆灼热伤口刹那,奇异变化再生!疯狂肆虐焚毁生机的“灼烧”感,被精纯冰凉微弱坚定“抚平”一丝!如通红烙铁被含奇异生机寒露点中,“嗤”一声轻响,狂暴毁灭热量接触点短暂“安抚”!冰凉还带微弱“引导”之力,轻柔拂过因感染堵塞的细微脉络血肉,如灵巧指拨开淤泥溪流,让因炎症积聚滚烫带毒淤血浊液,极其缓慢顺伤口药粉边缘微弱渗出排出!

同时,冰凉气息被屋内某物吸引,分出一丝微弱支流,如无形触须,轻柔拂过柳氏贴他额头的布满泪汗脸颊,拂过林清雪为他擦拭的手臂,拂过小秦轩朝他手背笨拙吹气的童稚温暖气息…

当这微不可察冰凉气流接触外界至亲无比强烈的“守护”、“担忧”、“疼惜”、“温暖”意念时,它似乎…微微“亮”一丝?流转速度似乎…快一点点?变化细微难察,但传回秦昊濒临崩溃识海深处的意念,却比之前更清晰“稳定”一分:

**“痛…忍…守…”**

**“暖…聚…生…”**

简短词,多微妙意蕴。忍痛,守护(亲人/自身),聚集温暖(亲情暖意、求生意志),滋生生机!

冰凉与意念出现,如秦昊被痛苦绝望冻结的意识冰原投入微小却含不可思议生机的种子!无法驱散严寒治愈伤痛,但顽强存在,散发微弱真实凉意希望,死死锚定即将沉沦的灵魂!

秦昊因高烧混乱急促的呼吸,似乎极其微弱平缓一丝?紧蹙眉头仿佛被无形手轻柔抚平一道细微褶皱?

林清雪小心翼翼端来熬好的、仅剩小半碗、颜色浑浊、散发苦涩清香的冰心草药汤。药汤烫,她不停用嘴轻吹气。“柳姨,药好了,得让秦昊哥喝下去。”

柳氏连忙撑疲惫身体,和林清雪一起艰难小心扶起秦昊上身。过程牵动全身伤口,尤其后背剧痛让昏迷中的秦昊痛苦呻吟,身体剧抖。

“昊儿…乖…喝药…喝了就不疼…不烧了…”柳氏声音抖不成样,带哄孩子的温柔心酸。臂弯支撑秦昊头微仰。林清雪用小木勺舀起一点点温热药汤,小心送秦昊干裂唇边。药苦涩无比,秦昊本能抗拒,唇紧闭,药汁顺嘴角流下。

“昊儿…张嘴…求你了…张开嘴…”柳氏看流下药汁心如刀绞,那是她用命换的希望!眼泪汹涌滴秦昊脸混药汁。“喝下去…喝下去就好了…娘的昊儿最乖了…喝下去…”

或许是那滴滚烫饱含疼惜哀求的泪水,或许是柳氏带哭腔温柔催眠般的呢喃,或许是识海残碑传递的微弱坚定“守…暖…生…”意念作用,也或许身体求生本能…

秦昊紧闭的唇,极其艰难微微张开一道缝隙。

林清雪眼疾手快,立刻送药汤进口。苦涩药汁流入,秦昊喉结艰难滚动,发出轻微吞咽声。

“喝了!他喝了!”林清雪声音带难以置信惊喜,眼泪夺眶。

柳氏激动浑身颤抖,如见神迹!“好…好孩子…慢点喝…”她流泪更轻柔支撑儿子,如捧稀世珍宝。

一勺,两勺,三勺…

每勺喂得艰难,每滴药汁混柳氏泪水、林清雪汗水、秦昊痛苦吞咽。小半碗药汤,漫长如世纪喂完。

药尽,柳氏林清雪累近虚脱。小心放平秦昊。或微量冰心草药力作用,或残碑冰凉持续抚慰,更或亲人守护温暖,秦昊滚烫吓人体温似乎极其微弱降一点?呼吸虽沉重却不再如濒死挣扎。紧蹙眉头也真正稍稍舒展一丝。

柳氏长长颤抖舒气,如卸千斤重担靠冰冷墙壁,疲惫如潮淹没。但布满血丝眼依旧一眨不眨贪婪看儿子微平缓睡颜,枯瘦手依旧紧紧小心翼翼握秦昊未伤的手。

林清雪也累站不住,强撑用血汗浸透冰冷的湿布继续擦秦昊额头细汗。小秦轩依偎母亲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扛不住恐惧疲惫沉沉睡去,小脸挂未干泪痕。

破屋内,血腥味、药味、汗味和名为“希望”的微弱气息混杂。油灯火苗摇曳,将三个守护身影长投斑驳土墙。窗外天色,终于从死寂灰白透出真正黎明微弱的鱼肚白。

柳氏布满老茧冰凉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拂过秦昊滚烫额头,拂过紧蹙后微展眉心,拂过干裂嘴唇。动作小心翼翼,温柔如触稀世珍宝,怕惊醒加重痛苦。浑浊泪水无声滑落,滴秦昊手背被灼热体温缓缓蒸干,留浅浅咸涩痕迹。

这无声泪水,这笨拙温柔抚摸,这耗尽生命最后力气也要守护身边的姿态,便是冰冷残酷世界最深沉纯粹最具疗愈力量的——**慈母之药**。它无法立刻驱散伤痛,却如暗夜萤火,微弱执着温暖屈辱痛苦中濒临破碎的心,为黑暗艰难前行的灵魂注入活下去的勇气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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