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刚被小七牵着手走出校门，书包上挂着的毛绒兔子就晃了晃——那是上周林远带她去玩具店挑的，耳朵能跟着音乐动。小姑娘仰着小脸，辫梢的粉色蝴蝶结沾了点灰尘，却不妨碍她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葡萄：“妈妈，豆豆说林叔叔家有会发光的游泳池，是真的吗？”
小七蹲下身帮她把蝴蝶结系好，指尖触到女儿温热的后颈：“是真的哦，水里装了星星灯，晚上会像把银河倒进去了一样。”她顺势捏了捏乐乐的脸颊，这孩子随她，眉眼间总带着点怯生生的软，唯独提起新鲜事时，眼睛里会冒出藏不住的光。
“哇！”乐乐的小皮鞋在人行道上跺了跺，书包里的彩笔盒发出哗啦声响，“那能在里面捉星星吗？就像故事书里的小美人鱼那样！”
“等你吃完饭，让林叔叔带你和弟弟试试。”小七牵着她往停在路边的车走，黑色轿车的车窗降着，林远正歪头看着她们，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节奏。看见乐乐，他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像把糖块泡在了温水里，连带着看小七的目光都软了几分。
“乐乐今天在学校乖不乖？”林远推开车门，顺手接过乐乐的书包——那书包上印着公主城堡，被小姑娘用贴纸贴得满满当当。他拎在手里时，指尖避开了边角的硬壳，怕刮到孩子的手，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老师夸我画画最棒！”乐乐立刻挺起小胸脯，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画纸，“我画了我们西个在城堡里野餐，你看，这是妈妈，长头发的；这是豆豆，举着气球；这是我，戴皇冠的；这是林叔叔，手里拿着魔法棒！”
画纸上的人物歪歪扭扭，天空被涂成了粉紫色，草地却用了蓝色蜡笔。但林远看得格外认真，指尖轻轻碰了碰画里“自己”的魔法棒：“这个魔法棒画得真好，像能变出草莓蛋糕似的。对了，今天特意让张妈烤了乐乐喜欢的蔓越莓饼干，放在后座的餐盒里了。”
乐乐被逗得咯咯笑，小身子钻进后座时，立刻被豆豆扑了个满怀。“姐姐！”五岁的豆豆搂着乐乐的脖子晃，“我下午在菜园摘了小番茄，给你留了最红的！”两个孩子在安全座椅上挤成一团，乐乐把书包里的橘子糖塞给弟弟，又悄悄把饼干盒往他那边推了推——这是她们从小就有的默契，有好吃的总想着给对方留一份。
小七坐进副驾驶时，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个小身影，心里软得发颤。前两年在出租屋时，乐乐总把幼儿园发的小蛋糕藏在口袋里，带回家给弟弟，蛋糕被压得扁扁的，她却一脸骄傲地说“姐姐的就是弟弟的”。那时候她总觉得亏欠，现在看着孩子们在宽敞的车厢里笑闹，眼眶突然有点热。
“在想什么？”林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他指腹蹭过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做家务磨出来的，“刚才看你盯着孩子们发呆，是不是累了？”
“没有。”小七摇摇头，指尖反握住他，“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上周她带乐乐去医院复查视力，医生说长期营养不良影响了发育，她还在偷偷掉眼泪；现在看着女儿辫梢的蝴蝶结，想着冰箱里永远有新鲜的水果，突然觉得日子真的不一样了。
车刚拐进香樟大道，乐乐就扒着车窗尖叫起来。铁艺大门上的鎏金藤蔓在夕阳下闪着光，两只萨摩耶正摇着尾巴朝车子跑来，园丁刚浇过水的草坪上，水珠在草叶尖滚成小小的彩虹。“妈妈！你看狗狗！”她拍着车窗喊，小脸蛋贴在玻璃上，压出圆圆的印子，“它们好像棉花糖！”
林远把车停在门廊下，林叔己经等在那里，手里捧着两个竹编小筐：“先生说小少爷和乐乐小姐喜欢捡花瓣，特意备了这个。”筐子边缘缠着丝带，里面铺着软布，像装礼物的盒子。乐乐立刻挣脱小七的手，拉着豆豆往草坪跑，萨摩耶温顺地蹭着她们的小腿，把软乎乎的肚皮露出来让摸。
“这个要给妈妈做花环！”乐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落在狗毛上的三角梅捡起来，放进小筐里。她总记得妈妈以前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种过月季，说戴花环的妈妈最好看，只是那时候花刚开就被风雨打落了。
小七站在门廊下看着，晚风把她的长发吹到耳后。林远递来杯温水，杯壁上印着小兔子的图案——是特意给她准备的杯子。“你看乐乐，”他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知道你喜欢花，捡花瓣的时候专挑最完整的。”
小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乐乐把有点蔫的花瓣都挑出来扔了，只留那些的放进筐里。豆豆则踮着脚去够更高处的花瓣，小皮鞋在草坪上踩出浅浅的坑，还不忘回头喊“姐姐你看这个大不大”。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他们身上织成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会跑的金粉。
“小孩子的世界真简单。”小七喝了口温水，喉间润润的，“开心就是有糖果和小狗，难过就是花瓣被风吹走了。”
“其实是她们心里装着在乎的人。”林远望着远处的花房，玻璃顶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乐乐捡花瓣想着给你做花环，豆豆够高枝是想比姐姐捡得更多，这些小心思，都是因为心里有家人。”
小七愣了愣。她确实想起前几天夜里，乐乐悄悄爬起来给她盖被子，小身子踮着脚，把薄被往她肩上拉，嘴里还念叨“妈妈别着凉”。那时候她以为孩子睡糊涂了，现在才明白，孩子的爱从来都藏在这些细碎的举动里。
“林叔说晚餐准备好了，先去洗手好不好？”林远碰了碰她的胳膊，指尖的温度很轻，“今天做了乐乐喜欢的番茄炖牛腩，豆豆爱吃的蒸水蛋，还有你喜欢的凉拌秋葵。对了，特意让厨房少放了盐，医生说乐乐最近要清淡点。”
餐厅里的长桌上铺着格子桌布，中间摆着玻璃花瓶，插着刚从花园剪的雏菊。豆豆和乐乐己经坐在儿童椅上，面前的餐盘是卡通形状的，边缘印着小熊图案。张妈正给他们系围兜，乐乐的围兜上绣着公主裙，豆豆的则是小汽车，都是林远前几天让人定做的，连尺寸都按孩子的腰围改了三次。
“妈妈坐我旁边！”乐乐拍着椅子扶手，小短腿在踏板上晃来晃去，“我要跟你分享我的牛腩！”
豆豆立刻举起勺子：“我把水蛋分给妈妈一半！”
小七刚坐下，林远就把盛着秋葵的盘子推到她面前，又拿起公筷，把牛腩里最嫩的部分夹到两个孩子碗里。“慢慢吃，”他轻声说，“锅里还炖着，不够再添。”
乐乐突然放下勺子，小眉头皱着，像是在思考很严肃的事。“妈妈，”她抬起头，眼睛里蒙着层水汽，“我们真的能一首住在这里吗？林叔叔会不会觉得我和弟弟太吵了？”
小七的心轻轻揪了一下。她知道孩子是想起了以前搬家的日子，每次换住处，乐乐都要问好几遍“这次能住多久”。她刚要开口，就见林远把乐乐抱到腿上，指尖擦掉她眼角的泪：“傻瓜，这里以后就是乐乐和豆豆的家。你看楼上的房间，粉色墙纸是按你喜欢的公主城堡贴的，衣柜里挂着十条公主裙，连袜子都有蕾丝花边；豆豆的房间有赛车轨道，还有会说话的机器人。而且——”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递给乐乐，“这是林叔叔写的保证书，说永远欢迎乐乐和豆豆住在这里，还盖了章呢。”
信封上歪歪扭扭画着个印章，其实是林远用红墨水盖的手指印。乐乐却信以为真，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塞进书包最里层，又搂住林远的脖子：“谢谢林叔叔！我以后会帮张妈擦桌子，还会带弟弟收拾玩具！”
“不用这么客气。”林远把她放回儿童椅，又给她夹了块牛腩，“在自己家不用特意做事，开开心心的就好。”
豆豆立刻把自己的水蛋推过去：“姐姐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你是大公主，要保护我这个小王子。”
乐乐吸了吸鼻子，把水蛋又推回去：“给你，我有妈妈和林叔叔就够了。”
小七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这些日子在庄园里，她见过太多昂贵的东西——水晶灯，古董画，限量版的玩具，但最让她觉得珍贵的，从来不是这些。是豆豆第一次在恒温活动室里奔跑时，脸上舒展的笑容；是乐乐收到公主裙时，小心翼翼抚摸蕾丝的样子；是林远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点餐都特意叮嘱；是他宁愿自己晚些回房，也要等她给孩子们讲完睡前故事。
晚餐后，林远果然带着孩子们去了游泳池。豆豆和乐乐换上泳衣，像两条小鱼扎进水里。池底的星星灯亮起时，乐乐突然欢呼起来：“真的有星星！妈妈你看我抓到啦！”她张开小手，掌心空空的，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小七坐在池边的躺椅上，看着林远在水里陪着孩子们玩。他把豆豆举起来，让他去够漂浮的小黄鸭，又转身接住扑过来的乐乐，托着她的腋下教她划水。月光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银辉，他的白衬衫被水打湿，贴在身上，却丝毫不见狼狈，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妈妈！”乐乐突然朝她挥手，“快来呀！林叔叔说你以前会游泳！”
小七笑着摇摇头，刚要说话，就见林远游到池边，朝她伸出手。他的指尖滴着水，在月光下闪着光：“下来试试？水是温的，我护着你。”
远处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泳池里的星星灯明明灭灭。小七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看着水里嬉闹的两个孩子，突然想起刚来时，他说“希望你是真的喜欢”。那时候她不懂，以为是喜欢这座庄园，喜欢这些华服。现在才明白，他要的喜欢，是能安心坐在池边看孩子们嬉闹，是愿意伸手握住他递来的手，是知道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雨，这里永远有盏灯为你亮着，有三个她最爱的人在等她一起说“晚安”。
她把手放进他掌心时，听见乐乐和豆豆在水里拍手欢呼。水波漫过脚踝时，带着点暖意，像被月光吻过。原来最好的童话，从来不是王子给了公主一座城堡，是城堡里有孩子的笑声，有相握的手心，有把每个平凡瞬间都过成诗的勇气——而她，终于拥有了这样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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