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余温里的新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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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余温里的新程

 

演出散场后的第七天,村子还浸在未褪尽的热闹里。戏台前的空地上,散落着戏服上扯落的亮片,老王家的豆腐板结着层薄薄的豆渣,武大哥补戏台时用剩的石灰袋堆在墙角,风一吹,白灰簌簌往下掉,像落了场细雪。

村长拎着粗瓷茶壶过来,给小七倒了碗热茶。茶雾漫上来,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市里刚来过电话,说要把村子列为文化保护单位,专款修公路,下周就动工。"

小七捧着茶碗,指尖被烫得发麻,却忍不住笑出声:"那以后游客来,就不用再走那段坑坑洼洼的土路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村长捡起块戏服上的银线绣片,迎着光看,"你那首《杏花缘》在网上火了,昨天还有唱片公司打电话来,说想买版权呢。"

她摸出手机点开音乐软件,《杏花缘》的播放量后面跟着一长串数字,评论区像开了闸的水:"求村子定位,想摸武状元的石碾子""艳家大小姐的绣楼还能上去吗""听着歌就想去吃臭鸡蛋"。最扎眼的是林晓留的:"我闺蜜写的!她为这村子赔了五万还笑得傻乐,超棒!"

正看着,武大哥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腿沾着新翻的泥土。他把锄头往墙上一靠,锄刃上的反光晃了晃:"小七,修路队下周来,我琢磨着把马房改成民俗博物馆。把二先生那汽车浮雕拓下来,镶在玻璃柜里,再摆上当年运货的油灯、马灯,你看行不?"

"太行了!"小七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还能把村民做豆腐、腌酱菜的步骤拍下来,剪成小视频挂在网上。就拍老王家磨豆腐时豆浆溅满脸,李婶腌菜时往缸里撒盐的样子,肯定有人看。"

"那得找个懂剪辑的。"武大哥挠挠头,耳根有点红,"我儿子在城里学这个,要不......叫他回来?"

李婶挎着菜篮子路过,听见这话,立刻接茬:"我闺女在旅行社上班,能帮着联系游客!咱们搞个'杏花研学游',让城里娃娃来学推石碾、唱老戏,管吃管住,收点工本费就行。"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钉在地上,戏台的裂缝里卡着片干杏花,被风掀得轻轻颤。小七忽然想起演出最后一天,她站在台上唱《杏花缘》,台下的闪光灯像碎星星掉在人堆里。唱到"石碾子压着春,绣花针挑着云"时,她看见张叔站在最后一排,用袖口偷偷抹眼睛。

夜里算账单,村长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上,计算器按得噼啪响。"演出收入十五万,成本二十万,欠五万。"他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推,忽然笑了,"不过唱片公司给了八万版权费,扣掉欠的,还剩三万。"

小七把装钱的信封推过去:"存村里账户吧,修博物馆、搞研学游都得用钱。"

"那你垫的五万......"村长捏着信封,指节发白。

"我爸的抚恤金还没动呢。"她端起冷透的茶喝了一口,"他要是知道钱花在这儿,肯定乐意。"

收拾行李时,她从背包夹层里摸出片东西——是演出前捡的杏花,被方案压得干透了,却还留着点若有若无的香。她把花瓣夹进父亲的相册,正好落在父亲穿工装的照片上,像给照片别了枚浅粉的书签。

离开村子那天,天刚蒙蒙亮。武大哥开着三轮车送她去车站,车斗里堆着村民给的东西:李婶腌的酱菜坛用红布盖着,老王家的豆腐裹在荷叶里,还冒着热气,武大哥家的臭鸡蛋装在竹篮里,盖着层细糠。

路过山神庙时,守庙人正扫台阶,竹扫帚划过青石板,沙沙响。看见他们,老人首起腰挥了挥手,晨光落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像撒了把碎金。门楣上"风调雨顺"西个字被朝阳镀得发亮,小七忽然觉得,父亲的笔迹好像在动,一笔一画都带着温度。

"路修好了我就来!"她趴在车斗沿上喊,风灌得嗓子有点哑。

"热炕头给你留着!"守庙人扬了扬扫帚,扫帚尖上还沾着片杏花。

三轮车在土路上颠簸,车斗里的酱菜坛哐当哐当撞。小七望着窗外掠过的杏花林,忽然哼起《杏花缘》的调子。武大哥听见了,也跟着哼,跑调跑得没边,却把她逗笑了,眼泪都笑出来,落在荷叶包着的豆腐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

手机震了震,是张叔发来的消息:"单位凑了套音响设备,下周送村里。对了,你爸生前总说,'做事别怕难,心里有火,就能烧出条路'。他要是看见现在的村子,得乐坏。"

她盯着屏幕,指腹着"他要是看见"几个字,忽然笑了。车窗外,漫山的杏花正落,像父亲走的那天,落在她发间的那场温柔的雪。

路的尽头,太阳正往上爬,把山尖尖染成金红色。小七知道,她和这个村子的缘分,才刚到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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