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岁月鎏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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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岁月鎏金的幸福

 

清晨六点,阳光斜斜地爬上窗台,在老式五斗柜上投下斑驳光影。小七踮着脚往保温桶里装小米粥时,听见张哥熟悉的大嗓门穿透纱门:"叔——今、今儿公园新、新来了批鸽子!咱、咱带点面包渣去喂!"父亲的轮椅轱辘声随即从卧室传来,伴随着金属扶手碰撞的轻响,像一曲固定的晨间协奏曲。

小七悄悄躲在厨房门后,看着张哥半跪着给父亲系鞋带。这个总爱把"好、好的"说成"好好好好的"的汉子,此刻正用袖口仔细擦拭父亲皮鞋上的灰尘:"叔,您看这擦得多亮!能照出您的帅模样儿!"父亲枯瘦的手指搭上张哥肩头,喉间溢出含糊的笑声,眼角细密的皱纹里盛满被妥帖照顾的安心。自从父亲生病后,这样笨拙却温暖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张哥不仅是护工,更成了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幼儿园教室的落地窗外,父亲的轮椅永远停在向阳处。当小七带着孩子们做手指操时,总能瞥见玻璃反光里那抹深蓝色身影。有次她故意放慢教唱儿歌的节奏,转头对上父亲专注的目光——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女儿挥舞的手臂,嘴唇微张着,努力模仿歌词的口型,仿佛又回到她幼时教她识字的时光。那一刻,小七鼻子发酸,原来在父亲眼里,她永远是那个需要被守护的小女孩。

清明的京津飘着细润的雨丝,花舅舅的军车准时停在高铁站。父亲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叩击,那是他年轻时等待任务的习惯动作。"小、小丫头,这、这就是动车?"父亲仰头望着银灰色的流线型车身,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比、比我们当年的绿皮车...神气多了。"小七蹲下身与父亲平视,看见他眼底晃动着既忐忑又雀跃的光,像极了她第一次登台表演前,父亲握着她汗湿的小手时的模样。

花舅舅特意安排他们住在滨海区的海军招待所,推开窗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当晚,舅舅带着他们来到当地最有名的"老船长海鲜坊"。这家藏在码头边的小店,木质招牌被海风侵蚀得斑驳,却挡不住飘出的鲜香。

"尝尝这个!"花舅舅热情地招呼着,端上一只足有小臂长的大龙虾,红彤彤的外壳泛着光泽,"这是今早刚打捞的波士顿龙虾,清蒸最原汁原味。"父亲盯着盘子里的庞然大物,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拘谨。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虾,不过是过年时集市上买的小河虾。

海鲜宴上,父亲面前的骨碟渐渐堆起整齐的虾壳小山。花舅舅夹起第三只大虾时,父亲突然抓住小七的手腕:"妮、妮子,你...你也吃。"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仿佛生怕弄脏女儿的袖口。小七眼眶一热,将剥好的虾尾塞进父亲嘴里,看着他眯起眼睛品味鲜味,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发高烧的自己蜷在父亲背上,听着他踩着积雪奔向医院,嘴里反复念叨:"快、快好了,爸爸在..."

第二天,他们前往泰达航母主题公园。远远望见停泊在海面上的基辅号航母,父亲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作为一名退伍军人,他对军舰有着特殊的感情。张哥要推轮椅上坡道时,父亲突然按住扶手:"我...我自己..."他扶着栏杆缓缓起身,僵首的膝盖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小七屏住呼吸,看着父亲像棵倔强的老树般挺立,以每分钟半步的速度挪动。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息片刻,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的眼神坚定,紧紧盯着前方的航母,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在部队的岁月。

当父亲终于颤巍巍地站定在航母甲板上,迎着海风抬手敬礼时,咸涩的海风里,小七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那个曾在训练场上意气风发的军人,虽然被病痛束缚了身体,却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家人的守护。

在航母内部参观时,父亲对每一处细节都充满好奇。他仔细端详着陈列的武器装备,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向张哥讲述自己当兵时的故事。张哥虽然听得半懂不懂,却依然认真地点头,时不时插上几句:"叔,您真、真厉害!"

傍晚时分,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一家人坐在海边的长椅上,看着归航的渔船。父亲安静地靠在轮椅上,目光追随着远处的白帆。小七握住父亲的手,虽然己经变得粗糙而冰凉,但那份温暖依然透过掌心传递过来。

这一刻,她深刻体会到,无论生活给予多少磨难,只要家人还在身边,只要爱还在流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那些看似平凡的日常,那些相互扶持的瞬间,才是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回程的动车上,父亲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小七知道,这次旅行不仅是带父亲看世界,更是让他感受到,即便身患重病,依然值得拥有美好的生活。而她也暗暗发誓,要带着这份信念,继续守护这个家,让岁月的每一刻都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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