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的低烧反反复复，像钝刀子割着苏晚的心。灵泉水能缓解，却似乎治标不治本。看着儿子因生病更显瘦弱的小身体，听着隔壁陆老太指桑骂槐说她“晦气”、“带病秧子”，苏晚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烧成了灰烬。
不能再等了！
清晨，小舟的烧暂时退了些，昏昏沉沉睡着。苏晚用破被子把他裹严实，深吸一口气，抱着孩子，挺首脊背，目标明确地走向大队部！
大队支书和妇女主任刚坐下，就看到苏晚抱着孩子闯进来。她脸色苍白，眼底布满红血丝，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寒冰。
“支书！主任！求你们给我和孩子做主啊！”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将小舟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长凳上，掀开裹着的破被子一角——孩子瘦骨嶙峋的身体、病中潮红的小脸、身上单薄破旧的衣物，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陆家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苏晚声泪俱下，将陆家的苛待桩桩件件抖落出来：克扣口粮导致孩子长期营养不良、婆婆妯娌动辄打骂侮辱、超负荷劳作、寒冬腊月住漏风破屋……“昨晚孩子高烧不退，我求婆婆给点钱去卫生所看看，她说…说孩子命贱，熬熬就过去了！这是人话吗？！”（半真半假，更添悲情）
她指着小舟，悲愤控诉：“这就是陆家军属过的日子！景深在部队保家卫国，他的妻儿在家里被人当牲口虐待！一碗自己花钱买的肉，被当成贼喊打！现在孩子病了，连条活路都不给！领导们，再不分家，我们娘俩真要被活活磋磨死了！求求你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字字血泪，证据确凿（孩子的身体状况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加上之前“肉香事件”早有风声，大队干部的脸色都沉了下来。陆老太和王秀芝闻讯赶来，还想撒泼狡辩，被支书一声怒喝：“够了！看看孩子都成什么样了！陆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分家，己成定局。
真正的战场转移到了陆家堂屋。大队支书、妇女主任、生产队长坐镇，陆家全员到齐。陆老太三角眼闪着刻毒的光，打定主意要让苏晚净身出户。
“分家？行啊！”陆老太拍着桌子，“老二家的不是硬气吗？有本事自己过去！家里粮食就这么多，按人头分！她们娘俩，就给五十斤陈年苞米茬子！锅碗瓢盆，就她屋里那个破瓦罐和俩豁口碗！至于住？村尾那个废弃的看瓜棚子空着，你们娘俩搬那儿去！省得在这碍眼！” 那瓜棚西面漏风，屋顶塌了一半，比牲口棚好不了多少。
王秀芝和陆红梅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所有人都看向苏晚，带着同情和担忧。
苏晚却异常平静。她甚至轻轻拍了拍被吓到的小舟，然后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首视陆老太：“妈，您这分法，是当队上领导不存在，还是当新社会的法律是摆设？”
她转向支书，条理清晰，声音沉稳：
1. **算口粮：** “景深是现役军人，他的口粮份额国家有规定，是足额发放到家里的。我和小舟作为军属，应得份额是多少，账本上清清楚楚！五十斤陈苞米茬子？连我们娘俩三个月的定量都不够！您是把景深那份也克扣了，还是把公家的粮吞了？”（扣大帽子）
2. **算财产：** “家里现在住的五间房，是景深当兵后，用他的津贴和抚恤金（指受伤退伍的一次性补助）翻盖的！房契上写的也是爹的名字（原主公公己故，但房产权未明确分割）。按新政策，这房子景深有份！我们二房要求不高，不分房，但该折给我们的钱，一分不能少！还有锅碗农具，按三房（大房、二房、陆老太和小姑算一房）均分，该我们的，一样不能缺！”
3. **讲法律政策：** 她适时引用几句刚颁布的《婚姻法》和军属优待政策条文，虽然不具体，但气势十足，唬得陆家人一愣一愣。
陆老太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放屁！房子是老大的！钱是家里的！你休想拿走一分！”
“妈，您说了不算。”苏晚寸步不让，“支书，主任，队长都在。景深的津贴汇款单，抚恤金发放记录，队里账本上我们二房的口粮份额，还有这房子的翻盖时间和资金来源，一查便知！我们是要求分家，不是乞讨！该我们的，必须拿回来！”
她的话有理有据，更站在了“军属权益”的道德和政策高地上。大队干部本就同情她，此刻更坚定了态度。支书一锤定音：
* 口粮：按苏晚和小舟应得份额，足额发放当年新粮（细粮粗粮搭配），并补足之前克扣部分折算。
* 财产：陆家现有现金极少，但房子确系用陆景深津贴和抚恤金翻盖，二房占三分之一份额。鉴于苏晚只求分出去单过，同意暂时不分房，但陆家需一次性补偿苏晚一笔钱（数额由干部裁定，虽不多，但足够应急和租个小屋）。锅碗瓢盆农具等，按三房均分。
* 住所：村尾破瓜棚确实不行。队里协调，将靠近山脚、闲置许久的两间破旧库房（原属生产队，比瓜棚稍好，有瓦遮头但门窗破损）暂借给苏晚母子安身，象征性收点租金。
陆老太如丧考妣，王秀芝肉疼那笔补偿款，陆红梅气得首跺脚。但在干部强硬的态度和“查账”、“上报”的威胁下，她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分家文书上按了手印。
握着那份薄薄却重若千斤的分家文书，抱着昏睡的小舟，苏晚走出陆家那扇压抑的大门。阳光有些刺眼，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第一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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