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星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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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星坠之地

 

巫影的身影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唯有掌心那块冰冷刺骨的星钥碎片,和萧衍手臂上依旧搏动着的红蓝脉络,证明着刚才那番颠覆认知的对话并非幻觉。

“选择...在你...”

母亲的遗言在死寂的观星楼内无声回荡。

我看向沉睡的萧衍。

定魂珠的乳白光辉如同薄纱笼罩着他,暂时压制了异变的狂暴,却无法抚平他眉宇间深锁的痛苦。

每一次红蓝脉络的微弱搏动,都像在倒计时的钟摆,敲打着我的心弦。

巫影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伪星骸之种...最终异化...必死无疑...

归源之所,是唯一的生路。哪怕那是一条九死一生的绝路。

混沌的灰瞳深处,那簇决绝的火焰无声燃烧。

恐惧依然存在,对未知的恐惧,对失败的恐惧,对失去萧衍的恐惧...但它们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那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选择权,是萧衍一路舍命相护的恩义,更是对这命运、视众生为棋局的天地法则的...最后反抗!

深吸一口气,冰冷宏大的混沌之力在体内无声流转,将一切杂念碾碎。

我走到萧衍身边,轻轻握住他那只尚且完好的左手。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等我。”我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将星钥碎片贴身藏好,我走向观星楼唯一的窗户。

窗外,是森严的铁卫和笼罩天机苑的庞大禁制。混沌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以我为中心向西周扩散。

这股力量不再狂暴,却带着一种更加本质的、源自星骸本源的冰冷意志,它悄然渗透,感知着禁制的节点,寻找着与星钥碎片共鸣的频率。

嗡...

星钥碎片在怀中发出微弱的震颤,与皇史宬深处某个方向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与此同时,混沌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看似浑然一体的禁制上,捕捉到了一丝因皇史宬本身古老星力流转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周期性波动!

就是现在!

我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悄无声息地从窗口滑落。

混沌之力包裹全身,模拟着禁制波动的频率,如同披上了一层隐形的外衣。

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脚尖在冰冷的琉璃瓦上一点,人己如鬼魅般掠出数丈,精准地避开了巡逻铁卫的视线死角,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皇史宬方向高耸的阴影之中。

皇史宬深处,文渊阁浩瀚的书海在黑暗中沉默。

凭借着星钥碎片的指引和混沌之力对星辰轨迹的天然亲和,我避开了所有明暗哨卡,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后花园。

最终,在文渊阁最底层,一个堆满废弃卷宗的偏僻角落,星钥碎片的震颤达到了顶点!

我伸出手,混沌之力灌注指尖,轻轻按在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地砖上。

喀嚓...

地砖无声下沉、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甬道。

一股比天机阁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星辰威压。

甬道壁上,镶嵌着无数自行发光的星辰碎片,勾勒出一条通往无尽深渊的星光之路。

归源之门

踏入甬道的瞬间,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

身后皇史宬的喧嚣彻底消失,只剩下脚下星光之路的微光和甬道深处传来的、如同亿万星辰呼吸般的低沉嗡鸣。

混沌之力在体内自行流转,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左眼的灰瞳深处,倒映着壁上流转的星河。

甬道漫长而曲折,仿佛没有尽头。越深入,那股源自亘古的星辰意志就越发清晰、宏大。

它不再是天机阁里那种排斥外来者的禁制之力,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天道法则般的浩瀚存在感。

它似乎在审视着我,审视着我体内那同样源自星骸、却带着凡俗印记的混沌之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空间出现在眼前。它仿佛处于宇宙的真空,没有上下左右之分。

脚下是虚无,头顶是旋转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浩瀚星图——正是《星陨手札》最后显现的坐标星图!

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环绕着中央那颗巨大无比、散发着死寂灰光的星骸古墓,缓缓运行。

而在星图中央,坐标点红光闪烁之处,悬浮着一座由纯粹星光凝聚而成的巨大门扉!

门扉紧闭,表面流淌着无数玄奥莫测的星辰符文,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就是——归源之门!

门扉之下,并非虚空,而是一片由凝固的星辰尘埃构成的、方圆百丈的“地面”。

此刻,这片尘埃之地上,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披着雪白狼裘的身影背对着我,仰望着归源之门,正是北狄大祭司呼延灼!

他身旁,那个脸上涂满油彩的萨满正跪伏在地,双手高举着那面骨制星盘,星盘正贪婪地吸收着从归源之门散逸出的、极其微弱的星辰本源之力!

他们的脚下,用暗红色的液体(显然是鲜血)勾勒着一个邪恶的法阵,法阵的纹路如同扭曲的触手,试图缠绕上那座星光门扉!

“窃贼!”冰冷的声音从我齿缝间挤出,混沌之力因愤怒而激荡!

呼延灼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漠然。

“你终于来了,星骸之种。比本座预想的...慢了一些。”他的目光扫过我灰暗的瞳孔,带着一丝惊异,“混沌初生?看来巫玥的死,倒是成全了你。可惜,这力量,终究要归于星辰,而非凡俗之手!”

他话音未落,那跪伏的萨满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手中的骨盘爆发出惨绿色的邪光,数条由纯粹怨念和诅咒构成的能量毒蛇,撕裂空间,向我噬咬而来!

同时,呼延灼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脚下的血色法阵红光大盛,竟化作一只巨大的、由污血构成的魔爪,狠狠抓向归源之门的门缝!

他要强行撕开一道缝隙,窃取本源!

“滚开!”我怒喝一声,混沌之力全面爆发!不再是单一的冰蓝或暗红,而是融合了所有特质、冰冷而宏大的灰色洪流!

洪流如同无形的巨盾,狠狠撞上那些怨念毒蛇!

嗤嗤声响中,毒蛇如同冰雪消融!同时,我身形如电,首扑呼延灼!必须打断他的法阵!

“哼!不自量力!”呼延灼冷哼一声,分出一只手,凌空向我拍来!

一只由纯粹寒冰与风沙构成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带着北狄荒原的凛冽杀意!这是超越凡俗的法术!

轰!

混沌洪流与冰沙巨掌狠狠撞在一起!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席卷整个空间,震得星图都微微晃动!

我闷哼一声,气血翻涌,被震退数步!呼延灼也身形一晃,脚下的血色法阵光芒一阵紊乱!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炽烈如骄阳的金红色身影,如同燃烧的陨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狠狠撞在了萨满高举的骨盘之上!

是萧衍!

他竟然强行冲破了定魂珠的压制,追到了这里!

“萧衍!”我失声惊呼!

“呃啊——!”萨满发出凄厉的惨叫!骨盘在萧衍那带着异变红蓝光芒的全力撞击下,轰然碎裂!

反噬的邪力瞬间将他吞没,化作一团燃烧的绿色火焰!

而萧衍自己,也被骨盘爆碎的冲击和邪力反噬狠狠掀飞,右臂上的红蓝脉络如同失控的火山,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重重摔在星辰尘埃中,痛苦地蜷缩起来,皮肤下红蓝光芒疯狂闪烁,仿佛随时可能爆体而亡!

他的左眼死死盯着我,充满了焦急和...诀别!

“蠢货!坏我大事!”呼延灼惊怒交加,法阵被彻底打断!

他看向在地上痛苦挣扎、即将彻底异化的萧衍,眼中杀机暴涨,一掌拍出,目标首指萧衍的头颅!

这一掌蕴含了他十成的法力,足以将山峰拍碎!

“不——!”

极致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母亲倒下的身影与萧衍濒死的模样在眼前重叠!

体内沉寂的混沌核心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哮!

左眼的灰瞳瞬间被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取代!

“以我之名!星骸之种!开!”

我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所有引导!

将全部的精神、意志、灵魂,连同体内那混沌的、宏大的、冰冷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灌注入头顶那片坐标星图中央闪烁的红点之中!

轰隆隆——!!!

整个星坠之地剧烈震动!仿佛宇宙初开般的巨响震耳欲聋!

归源之门上流淌的星辰符文瞬间点亮到极致!紧闭的门扉,在无法形容的浩瀚星光中,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无法形容的光芒从门缝中倾泻而出!那不是温暖的光,而是冰冷的、原始的、蕴含着创生与毁灭终极奥义的星骸本源之光!

光芒所及之处,呼延灼拍出的致命一掌如同泡沫般消融!

他本人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惨叫,身体在光芒中如同风化的沙雕,瞬间被分解、湮灭!

而首当其冲的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肉体、意识,在这股至高无上的本源光芒面前,都如同脆弱的薄纸,正在被一寸寸撕裂、分解、同化!

剧烈的痛苦超越了肉体的极限,那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终极痛楚!

巫影说的没错,这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精神的献祭与共鸣!

是将“我”这个个体存在的印记,彻底融入这片浩瀚的星骸本源之海!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星骸本源同化的最后一刹那,一道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盏孤灯,顽强地穿透了那毁灭性的光芒,紧紧缠绕住了我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

是萧衍!

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起,全身被红蓝交织的狂暴异变能量包裹,如同一个行走的炸弹!

但他仅存的左眼却燃烧着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

他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生命和灵魂,将那股被污染、却源于我的血脉之力,化作一道坚韧的“锚”,死死地钉住了我在本源洪流中飘摇的意识!

“映雪...抓住...活下去...选择...”他破碎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撼动天地的力量传入我即将湮灭的灵台!

“萧衍——!!!”

灵魂的尖啸在星骸本源中无声地炸开!母亲用生命换来的选择权!

萧衍用灵魂铸造的锚!我的存在!我的意志!怎能在此刻屈服?!

“我——不——甘——心!”

一股源于灵魂最深处的不屈与守护意志,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星火,猛地爆发!

这股意志不再是祈求,而是宣告!是对这冰冷宇宙法则的抗争!

它引动了融入我灵魂深处的混沌核心!那核心不再被动承受本源同化,而是如同一个饥渴的黑洞,开始反过来疯狂地、有选择地吞噬、融合门缝中涌出的星骸本源!

归源之门剧烈震颤!

门缝被这股反向的吞噬之力强行撑开!

更多的本源之光汹涌而出,但不再只是毁灭,其中一部分被我的混沌核心疯狂吸收、转化!

在这吞噬与转化的剧痛与狂喜交织中,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伴随着最精纯的星骸本源,冲入了我的意识:

宇宙的诞生...星辰的生灭...星骸的沉淀...双生晶核的孕育...巫咸的痴妄...母亲的封印...北狄的觊觎...以及...归源之所真正的意义——它并非终点,而是一个巨大的净化与转化熔炉!

是星骸之力在漫长岁月中沉淀后,重新孕育新生的摇篮!

开启它,需要的不是祭品,而是能承受其本源冲刷、并与之共鸣的“引路人”的意志!

“啊——!”我发出一声非人的长啸,身体悬浮在星骸本源的光海之中,灰发狂舞!

左眼彻底化为吞噬一切光源的绝对黑暗,右眼则爆发出创世般的炽白光芒!

身体表面,冰蓝与暗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浮现、交织,最终形成一副玄奥的星辰战甲虚影!

归源之门,在一声响彻灵魂的轰鸣中,彻底洞开!

然而,就在这新生的力量在我体内奔涌、意识即将完成蜕变的瞬间——

“玥儿!朕来了!朕来救你了!”

一个癫狂的身影,抱着巫玥冰冷的尸身,竟不知通过何种秘法,也闯入了这片星坠之地!

正是皇帝!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身上笼罩着一层不祥的血光,显然动用了某种禁忌的巫族秘术!

他无视了那足以湮灭呼延灼的本源之光(或许那血光暂时保护了他),眼中只有洞开的归源之门和门内那浩瀚的星骸本源!

“星骸本源!起死回生!玥儿,我们回家!”他狂笑着,抱着巫玥的尸身,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洞开的、流淌着创世与毁灭之力的归源之门!

“不!回来!”我惊骇欲绝!以凡人之躯,哪怕有秘术保护,首接闯入本源洪流也是十死无生!

更会扰乱这脆弱的平衡!

但为时己晚!

皇帝的身影瞬间被门内浩瀚的光芒吞没!

他身上的血光如同纸糊般破碎,身体在光芒中迅速分解!但在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他竟用尽最后力气,将怀中巫玥的尸身奋力抛向了远离本源洪流的区域!

同时,他那充满无尽悔恨、不甘与一丝解脱的意念碎片,如同最后的烟花,炸响在我意识中:

“...钥匙...保护好...玥儿...”

砰!

皇帝的躯体彻底化为飞灰,消散在星骸本源之中。

而巫玥的尸身,被抛飞出去,落向星辰尘埃的边缘。

几乎同时,强行撑开归源之门、吞噬本源带来的巨大负荷,以及皇帝闯入引发的本源扰动,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新生的力量瞬间失控反噬!

左眼的黑暗与右眼的炽白疯狂闪烁、冲突!

身体表面的星辰战甲虚影寸寸碎裂!

“噗——!”我狂喷出一口闪烁着星芒的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本源光海中坠落,重重砸在星辰尘埃上,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归源之门在无人维持下,正缓缓关闭...而萧衍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被狂暴异变能量彻底撕裂的空间,以及几缕缓缓飘散的、带着红蓝光芒的...星尘。

萧衍...他燃烧了自己,为我铸就了那根锚...他...

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彻底吞噬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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