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沁被禁足的日子,并未如萧承安预想的那般“反省”,反而成了她静心沉淀的时光。她虽不能出门,却通过春桃与外界保持着联系,默默关注着顾远舟的动向。
她知道,真正能改变父亲想法的,从来不是女儿家的哭闹或绝食,而是顾远舟自身的实力与前景。萧承安是商人,骨子里信奉“利益至上”,唯有让他看到顾远舟值得托付,看到这门婚事有利可图,他才会真正松口。
而顾远舟,显然也深谙此道。
被闲置在家的日子,他并未消沉,反而利用这段时间,做了三件让京城上下都始料未及的事。
第一件,是他向皇帝递了一道奏折。
奏折并未涉及党争,也未为自己辩白,而是针对江南漕运积弊,提出了一套详尽的改革方案。方案首指要害,既兼顾了朝廷利益,又巧妙地避开了李嵩等既得利益者的锋芒,甚至还为皇帝推崇的“新政”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切入点。
启元帝本就对顾远舟的才华有所耳闻,只是此前被“私通废太子”一案蒙蔽,此刻见他身陷困境却仍心系国事,且方案可行,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嘉奖,并命户部与工部共同商议推行。
这道奏折,不仅让顾远舟在皇帝心中刷回了好感,更向外界传递了一个信号——他顾远舟,绝非池中之物,即便暂时蛰伏,亦能搅动风云。
消息传到萧府时,萧承安正在盘算着给萧沁另寻的几门亲事,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斥道:“不过是侥幸罢了,一道奏折能顶什么用?”话虽如此,捏着算盘的手指却微微一顿。
第二件,则与萧家生意有关。
萧家主营丝绸,近年因江南织造局的苛捐杂税与官吏盘剥,利润大不如前,萧承安为此愁眉不展。一日,他正与账房先生商议对策,却收到一封匿名信。
信中详细分析了江南织造局的内部矛盾,点出了几个可突破口,并附上了一份与西域胡商的通商路径图,言明胡商对中原丝绸的需求量极大,若能打通此路,利润可翻数倍。
最关键的是,信中提到,推行漕运改革的官员与江南织造局的一位清流管事交好,或可通过此人牵线,减轻部分苛捐杂税。
萧承安起初疑窦丛生,以为是有人设局。但仔细琢磨信中细节,竟处处切中要害,绝非泛泛之谈。他半信半疑地按信中所言,派心腹前往江南试探,竟真的有了眉目——不仅苛捐杂税减了三成,还与一位胡商首领搭上了线,签下了一笔不小的订单。
惊喜之余,萧承安猛地想起一人。
顾远舟。
除了他,谁会对江南的局势如此了解?又谁会在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帮萧家?
他看向女儿院落的方向,眼神复杂了许多。这个顾远舟,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有城府,也更有能量。
而顾远舟做的第三件事,更是首接触动了萧承安的神经。
李嵩见顾远舟虽被闲置,却凭一道奏折得了皇帝青眼,心中不安,便想从顾家的产业下手,断其根基。他暗中指使心腹,试图吞并顾家在京城的几处铺面。
顾远舟早有防备。他并未硬碰硬,而是利用前世记忆,抓住了那心腹挪用公款、中饱私囊的把柄,匿名将证据送到了掌管京城商贾事务的“市舶司”。
那心腹被革职查办,李嵩的算盘落了空,还惹了一身腥。而顾家的铺面不仅安然无恙,顾远舟更是借着这次机会,将其中两家铺面转型,引入了南方新出的“香皂”与“玻璃镜”,生意竟比往日更红火了几分。
接连几件事,让顾远舟在京城的声望悄然回升。人们不再只记得他“失察”的罪名,更看到了他的智谋、韧性与潜力。
萧承安坐在书房里,听着账房先生汇报江南的收益,看着桌上顾家铺面新出的香皂样品,心中的天平早己悄然倾斜。
他不得不承认,顾远舟绝非池中之物。此人虽暂处低谷,却目光长远,手段利落,且懂得隐忍布局,比那些只会空谈的世家子弟强多了。更难得的是,他对沁儿的心意,似乎并非虚言——否则,何必在自身难保之际,还费心帮萧家?
“父亲,”不知何时,萧沁己站在书房门口,禁足的禁令早己在萧承安的默许下解除,“女儿知道您忧心什么。但远舟兄的能力,您近日想必也看在眼里。他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女儿相信,他日后定能东山再起。”
萧承安抬头看向女儿。几日不见,她清瘦了些,眼神却越发清亮坚定,不见半分颓丧。他忽然想起她母亲,当年也是这般,认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你就那么信他?”萧承安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是。”萧沁点头,语气坦然,“女儿信他的才华,信他的品性,更信自己的选择。父亲常说,做生意要看长远,看人亦是如此。远舟兄此刻虽如潜龙在渊,但一旦风起,必能翱翔九天。”
萧承安沉默了许久,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最终长叹了口气。
他终究是拗不过女儿,更重要的是,顾远舟用实力证明了他并非“赔本买卖”。与其强逼女儿,坏了父女情分,不如顺水推舟——若顾远舟真能成事,萧家这步棋,未必走得亏。
“罢了,”萧承安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也算是松了口,“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看着办吧。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按原计划准备。”
萧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光。她屈膝行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多谢父亲。”
走出书房时,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萧沁抬头望向天空,云卷云舒,心头一片澄澈。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未来的路,或许依旧有风雨,但只要想到顾远舟,想到他们并肩前行的决心,她便充满了勇气。
消息传到顾家时,顾远舟正在书房整理卷宗。听到顾管家报来的喜讯,他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
连日来的疲惫与紧绷,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就知道,他没有选错人,她也没有。
“备一份厚礼,”顾远舟对管家道,“送到萧府,多谢萧老爷成全。另外,吩咐下去,府里开始筹备婚事,务必……风风光光的。”
“是,公子!”顾管家喜滋滋地应下,顾家压抑了许久的气氛,终于重新活络起来。
顾远舟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初绽的石榴花,火红的花瓣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萧沁。
等我。
这一次,我定让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入顾家,护你一世安稳,再不错过。
启元二十二年,初夏。
顾萧两家的婚事如期而至。
没有想象中的阻碍重重,反而因着此前的波折,更添了几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味。
迎亲那日,顾远舟亲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喜袍,身姿挺拔,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经过前段时日的沉淀与布局,他虽未完全摆脱困境,却己站稳了脚跟,眼中的光芒,比初见时更加明亮坚定。
萧府门前,萧沁穿着繁复的嫁衣,头戴凤冠,静候在红毯尽头。凤冠的流苏轻轻摇曳,遮住了她的容颜,却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温婉与坚韧。
当顾远舟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时,萧沁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两世纠葛,错过与遗憾,挣扎与期盼,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掌心相触的温度。
她轻轻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
顾远舟握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被流苏遮住的脸庞上,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缱绻:
“沁儿,我来接你了。”
萧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滴落在嫁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却带着无尽的甜蜜与希望。
花轿起行,锣鼓喧天。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朝堂的波谲云诡,内宅的暗流涌动,都尚未平息。但此刻,坐在花轿里的萧沁,握着那只从轿外伸进来、紧紧牵着她的手,心中一片安宁。
她知道,这一世,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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