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袁念的目光在欧阳婉秋与齐靖风之间逡巡。
欧阳婉秋看着眼前这个裹满绷带的少年,心中暗叹。区区筑基之身,却屡次被卷入连金丹元婴都需谨慎应对的漩涡,此子命途,多舛如斯。更讽刺的是,阴山那群视人命如草芥的邪祟,似乎偏偏对他“青睐有加”。
“八百年前,”齐靖风清朗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赤阙曾出过一位惊才绝艳,却离经叛道的邪修,道号‘鬼道人’。”他并未回头,只是轻轻抬了抬执扇的手。
门外侍立的一名气息沉凝如渊的玄衣卫无声领命,片刻后,捧着一个尺许见方,通体由阴沉乌木打造的匣子走了进来。匣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奇异药香与淡淡尸蜡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让室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匣中之物,赫然是一张人皮。
并非寻常剥落,而是血肉筋骨尽数消融,只余下一张近乎完整,薄如蝉翼的人皮,它被精心平展地铺在匣底,依稀还能辨认出五官的轮廓,甚至皮肤上细微的纹理与褶皱,都纤毫毕现,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内至外彻底“蜕”了出来,徒留一张空洞的躯壳。
“蜕弃旧形,转化新生,”齐靖风的声音低沉“此乃邪道秘传——尸解仙之法。”
袁念瞳孔微缩,“你是说,这是‘成仙’之后的‘仙蜕’?”
“你可以如此理解。”欧阳婉秋接过话头,“尸解之法,历来被视为禁忌秘术,凶险异常且有伤天和。那‘鬼道人’本是散修,其法门随他被永镇阴山后,便已绝迹人间。如今…”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们怀疑,他…或者说继承了其衣钵的存在,已突破封印,并将这邪法带了出来。其目的极可能是与狐妖勾结,助其某些关键存在尸解成‘仙’,从而为阴山宗撕开更大的封印缺口,卷土重来!”
“为何选妖魔?”袁念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这阴谋一环套一环,令人窒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道理,幕后之人不懂?”
“那是对‘人’而言。”齐靖风唇边泛起一丝讥诮弧度,“阴山宗内那些东西早已舍弃人身,拥抱污秽,又岂会在乎什么‘族类’?在他们眼中,力量即是唯一。”
他顿了顿,折扇在掌心轻轻敲击,继续剖析:“况且,妖魔欲登仙途,路本就不多。要么拜入正统仙门,先做那鞍前马后,任人驱策的坐骑灵宠,熬上千载岁月,方有一丝随主飞升的渺茫机会;要么…” 他目光落回那令人心悸的人皮匣子,“便是这看似捷径的尸解仙。”
“纵使成了,也不过是仙中末流,需在幽冥阴域苦熬无数岁月,窃取香火,方有望从‘阴仙’熬成‘地仙’,再窥‘天仙’之境。漫漫无期,凶险莫测。”
袁念听懂了,那些不甘为奴,野心勃勃的大妖,不愿将命运寄托于他人,便只能铤而走险,与阴山沆瀣一气。
“当然,尸解之法,凶险诡谲,逆天而行。”齐靖风话锋一转,指向那人皮,“幕后真凶,此刻必然尚未功成,否则动静绝非如此。此物更像是其试验阶段的‘失败品’,或是用于某种仪式的‘祭皮’。他定然还在不断尝试,目标很可能已锁定在更强大的妖魔。”
“我们推测,这位‘操刀者’,修为至少已达元婴层次,且精擅阴邪秘术与血肉禁法。”欧阳婉秋神色无比严肃,目光灼灼地盯着袁念,“你心思机敏,擅察微末。此去调查,若发现任何与此相关的蛛丝马迹,务必第一时间告知司天大人!绝不可孤身犯险!”
“怎么?”袁念扯了扯嘴角,“难道这灵州地界的元婴妖魔,已经多到可以像抓壮丁一样,没法挨个抓来审问的地步了?”
“哈哈哈!”齐靖风闻言,抚掌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激赏,“欧阳啊欧阳,你这徒弟,当真是璞玉浑金,胆色过人!”
笑声渐歇,他目光落在袁念身上:“那么,依你看,我此刻是何等境界?”
袁念凝神,仔细感知。眼前这位年轻的司天,气息渊深似海,却又飘忽不定,隐隐透出一种极其不稳的悸动,仿佛体内蕴藏着一股随时可能失控爆发的磅礴力量,连带着他周身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懂了。
这并非寻常的元婴气象,甚至比不上穆飞那等被法尸侵染后的气息。应当是重伤未愈,境界不稳,甚至可能是强行压制伤势的结果。而钦天监其他监正,虽有金丹之能,但面对元婴层次的阴谋核心,贸然深入无异于送死,更会打草惊蛇。
“原来如此。”袁念了然地点点头,语气平淡。
“其实,也并非没有化神境界的擎天之柱。”齐靖风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戏谑,微微侧首看向欧阳婉秋的方向,“只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愿不愿出手,何时出手,可就难说了。”
袁念缓缓摇头,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动作牵扯伤口,让他眉头紧锁:“我不信,偌大钦天监,能屹立至今,只靠一位‘半吊子元婴’强撑门面。你们对我尚有保留。”他抱起一直安静蜷缩在角落,雪白狐耳微微颤动的江霜,声音疏离,“无妨。待你们内部商议妥当,有了定论,再来寻我吧。”
说罢,他不再理会屋内神色各异的两人,抱着江霜,步履蹒跚地推门而出,留下欧阳婉秋与齐靖风在房间里相对无言,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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