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井...”
老穆头干涩的声音在冰冷的通道死寂中回荡，带着一种触及禁忌的沉重。那三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疤脸仅存的侥幸。
“归墟井？什么鬼东西？”疤脸的声音带着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又是盘古的玩意儿？听起来比那‘绞肉机’还邪门！”
老穆头没有立刻回答。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块盘古徽记模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模块表面那微弱的幽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顽强地闪烁着，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来自深渊的呼唤。他浑浊的目光穿透昏暗，死死盯着那扇卡死的巨门，门缝里溢出的黑暗仿佛更加粘稠，那低沉的嗡鸣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归墟...”老穆头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追忆和深切的忌惮，“旧世界...华夏神话...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深渊...之眼...”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破碎的记忆，“‘深潜计划’...后期...有个...绝密分支...代号...‘归墟’...目标是...寻找...或...利用...地壳深处...某些...特殊的...地质...或...能量...异常点...作为...终极...庇护所...或...能源核心...”
他指向脚下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又指向卡死的巨门深处：“这里...这条通道...这个入口...很可能...就是通往...某个‘归墟’节点的...路径...那个信号...是...节点本身...或者...节点里...残留的...自动信标...发出的...求救...或者...警告...”
“警告？”疤脸心头一紧，“警告什么？里面有更猛的‘清道夫’？”
“也许...是警告...节点...不稳定...或者...”老穆头的目光扫过昏迷的林凯，落在他腹部被绷带覆盖的伤口上，“...警告...‘病毒’...靠近...”
“操！”疤脸低骂一声，感觉头皮发麻，“那这破信号还接收个屁！让它烂在下面好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带着这小子从哪进来的路退回去？外面指不定帝国还是那帮‘拾荒者’在等着捡尸呢！”
退路？老穆头看向他们下来的螺旋阶梯。通道上方一片漆黑，死寂无声。但正是这死寂，反而透着更大的危险。帝国损失了一支“处刑者”小队，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苏薇警告的“第三方”——那些追踪“盘古回响”的“拾荒者”，他们屏蔽信号的能力和未知的手段，比帝国更令人心悸。退回通道入口，很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退路...未必安全...”老穆头缓缓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卡死的巨门和那微弱闪烁的模块上，“这个信号...也许是...唯一的...生路...或者...陷阱...”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须...弄清楚...信号源...的状态...和...距离...”
他不再犹豫，将帆布包整个倒在地上。除了药品、绷带、手册和少量工具，里面还有几件他从“铁砧”带出来的、看起来像是旧时代电子垃圾的玩意儿：几块布满灰尘的电路板、一个缠绕着杂乱电线的信号放大器（在EMP冲击下显然己半残）、以及一个巴掌大小、外壳严重变形但指示灯还顽强亮着微弱绿光的便携式频谱分析仪。
老穆头如同一位在废土上修复古董的工匠，动作异常专注而迅速。他无视环境的冰冷和潜在的危险，用一把精巧的小螺丝刀拆开频谱分析仪的后盖，又小心地将盘古模块通过几根临时焊接的跳线，连接到分析仪的特定接口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他对这些旧时代的遗物有着极深的了解。
“滋...嗡...”
当连接完成时，盘古模块表面的幽绿光芒猛地亮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稳定，虽然依旧微弱。而那个便携频谱分析仪原本只有微弱绿光的屏幕，猛地跳动起来！混乱的雪花被强行压制，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极其不稳定、被强烈干扰扭曲的波形图，波形图中心，一个微小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被艰难地锁定！
“信号...锁定...深度...”老穆头眯着眼，凑近布满划痕的屏幕，手指在几个旋钮上快速而精准地调整，“干扰...太强...无法精确...但...就在...这扇门...后面...垂首深度...估计...300到500米...信号强度...极低...模式...循环...重复...‘归墟井’...”
300到500米！就在这扇卡死的巨门后面！
这个深度和位置，印证了老穆头的猜测。信号源就在他们目标的路径上，或者说，这条通道本身就是通往“归墟井”的路径！
“那...我们...进去？”疤脸看着那扇只开了不到三十公分、边缘扭曲变形、不断有细小锈片剥落的门缝，门缝里翻滚的黑暗和刺鼻的化学烟雾如同实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光是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门...卡死了...强行扩大...动静太大...”老穆头眉头紧锁，目光扫向僵立在通道中央、如同废弃纪念碑般的“清道夫”原型机。那巨大的锈蚀造物沉寂无声，但疤脸之前砸在它独眼上的霰弹枪痕迹，以及熔焊臂炮口的焦痕，都提醒着它曾经的恐怖。
“或许...它能...”
老穆头喃喃自语，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浮现。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向那台巨大的原型机。疤脸立刻警惕地跟上，砍刀横在身前。
靠近了看，原型机更加压迫。厚重的装甲锈迹斑斑，的线缆如同干枯的血管，液压油从关节处渗出，滴落在金属地面上，形成一小滩粘稠的污渍。那颗巨大的、由破碎强化玻璃构成的独眼，死寂地对着前方，空洞而冰冷。
老穆头围着原型机缓缓转了一圈，浑浊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搜寻着。最终，他在原型机“躯干”后部，一个被厚重装甲板保护的区域下方，发现了一个相对隐蔽、覆盖着防尘盖的检修面板。面板上蚀刻着一个几乎被锈迹磨平的齿轮与闪电交织的标记——旧时代重型工业机械的通用标识。
“帮...忙...”老穆头示意疤脸。
疤脸啐了一口，用砍刀刀尖小心翼翼地撬开锈死的防尘盖。里面露出一个布满灰尘、接口复杂的控制面板和几个手动阀门。
老穆头从工具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多功能探针和一把强力除锈剂。他先用除锈剂喷在接口和阀门上，耐心等待片刻，然后用探针极其小心地清理着每一个触点。他的动作异常谨慎，仿佛在拆除一枚极度不稳定的炸弹。
“你想...重启这铁疙瘩？”疤脸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老东西你疯了？！它要是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三个都碾成肉酱！”
“不是...重启...”老穆头头也不抬，声音专注，“它...没有...独立...智能核心...是...远程...受控...或者...预设程序...现在...系统宕机...它...就是...一堆...废铁...但是...它的...动力核心...可能...还有...残余能量...液压系统...可能...还能...手动...应急...释放...”
他枯瘦的手指在一个标着“EMERGENCY HYDRAULIC RELEASE”（紧急液压释放）的红色手动阀门上停住。阀门锈蚀严重，但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
“你想...用它的力气...把门撬开？！”疤脸明白了，但依然觉得这想法疯狂无比。
“这是...唯一...动静相对...小的...方法...”老穆头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按在那冰冷的红色阀门上，用尽全身力气开始逆时针旋转！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阀门纹丝不动！锈蚀得太严重了！
“妈的！我来！”疤脸将砍刀插回腰间，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尽管在废土这毫无意义），一双布满老茧和疤痕的大手狠狠抓住阀门，手臂和脖颈的青筋瞬间暴起！
“呃——啊！！！”
疤脸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全身肌肉贲张！巨大的力量施加在锈死的阀门上！刺耳的“嘎吱”声变得更加尖锐！终于！
“咔...哒！”
一声沉闷的机括解脱声响起！紧接着是液压油急速流动的“嘶嘶”声！
嗡——！！！
原本死寂的“清道夫”原型机内部，猛地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垂死野兽苏醒般的嗡鸣！它那西条巨大的液压机械腿关节处的液压杆，猛地向外弹射出一小段距离！整个沉重的机身都因此微微震动了一下！那条垂落在地的、末端带着高速旋转锯齿圆盘的机械臂，猛地向上抬起了一小段！锯齿圆盘虽然没有转动，但巨大的重量让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带起一股腥风！
“成了！”疤脸松开手，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丝疯狂后的得意。
然而，就在机械臂抬起的瞬间！
“滋啦——！！！”
一道极其刺眼、只有小指粗细的幽蓝色电弧，毫无征兆地从原型机“躯干”侧面一个的线缆断口处猛地迸发出来！如同一条愤怒的电蛇，狠狠抽打在旁边布满锈迹的金属墙壁上！瞬间熔出一个焦黑的小坑！
这突如其来的电弧并非攻击，更像是能量泄露。但它迸射的方向，好巧不巧，正好击中了旁边一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冷却液输送管道！
“嗤——！！！”
被高能电弧击中的管道外壁瞬间被熔穿！一股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和浓烈辐射腥气的粘稠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从破口处狂喷而出！
“小心！”老穆头惊骇后退！
墨绿色的粘稠液柱如同毒龙，狠狠冲击在对面的墙壁上，溅起大片的液体！其中一股，不偏不倚，正喷在昏迷的林凯身上！更多的则泼洒在冰冷的地面和周围的管道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腾起刺鼻的白烟！
“操！”疤脸也被溅到几滴，战斗服瞬间被腐蚀出几个小洞，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而被墨绿色粘稠液体正面喷中的林凯，身体猛地一颤！覆盖在他腹部的绷带瞬间被腐蚀溶解！那狰狞的伤口首接暴露在具有强腐蚀性和高辐射的液体中！
“呃——！！！”
一声痛苦到扭曲、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从林凯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原本昏迷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抽搐、弹动！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微弱的蓝光，而是瞬间被一片混乱、狂暴、如同无数破碎镜面疯狂旋转的猩红与幽蓝交织的漩涡所充斥！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毁灭气息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病毒...被...刺激了！！” 老穆头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与此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猛地从他们头顶上方、隔着厚厚的岩土和金属结构传来！整个通道都为之剧烈一震！灰尘和锈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某种巨大而沉重的钻探机械，撕裂岩层和混凝土结构时发出的、连绵不绝的、令人灵魂颤栗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目标，赫然正是他们所在的通道位置！
“是...他们！！” 疤脸仅存的眼睛里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填满，“那帮‘拾荒者’！！他们找到我们了！！在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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