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民退去后的死寂,如同沉重的淤泥,重新淤塞在濒临破碎的荣光区。墨绿毒瘴的嘶嘶声,萎靡灵叶飘落的沙沙声,再次成为这片空间唯一的主旋律。陆玄铮枯槁的右手搭在膝上,指尖残留着方才引动碎石粉尘与毒瘴倒卷后、更加清晰深沉的麻木与啃噬感,顽固地向着手肘上方那片尚且完整的皮肉蔓延。每一次施展蚀骨煞剑,无论是以指代剑还是媒介传导,这附骨之疽般的反噬都在加剧,持续时间在延长,啃噬的“质感”也越发清晰、深入。
精神因强行压制使用煞剑后必然涌现的烦躁与毁灭冲动,以及用意念壁垒镇压那蠢蠢欲动的吞噬欲,而透支到了极点。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
就在这内外交困、意识沉浮的临界点,那个如同黑暗灯塔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在他混乱的识海深处响起。不再是沙哑戏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赞赏,如同毒蛇滑过脊背:
“啧啧啧…不错,真不错…”
声音首接在意识中回荡,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
“那几只小虫子,处理得还算利落。虽只是蝼蚁,但能借碎石粉尘乱其视线,引毒瘴倒卷阻其退路,最后以残躯为饵,诱敌近身,再施雷霆一指…这份狠辣果决,这份对环境的利用,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性,倒真有几分本座当年的影子了。”
陆玄铮紧闭的双眼,眼睑下的肌肉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老祖的“赞赏”,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心寒。每一次肯定,都意味着他在这条邪路上陷得更深一分。
老祖的声音顿了顿,随即语调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近乎狂热的蛊惑,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圈名为“力量”的涟漪:
“不过,小虫子终究是小虫子!这点微末伎俩,对付些杂鱼尚可,若真遇上渊底那些积年的老魔,或是枯域深处爬出来的真正怪物,你这点手段,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冰冷的意念流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陆玄铮紧绷的神经上。
“瞧瞧你这身体!残的残,枯的枯,破口袋一般!还有你那可怜的荣光区,屏障都快碎成渣了,灵树半死不活,地脉像个破风箱!就凭你现在这点力气,这点对煞剑粗浅的运用,能守得住什么?嗯?!”
老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玄铮心头最沉重的焦虑上——修复荣光区的绝望渺茫。收集灵叶生机导入地脉?杯水车薪,徒劳无功。煞剑威力虽大,却是纯粹的破坏之力,与修复背道而驰。每一次挥剑,似乎都让这片残破的空间更加摇摇欲坠。
“想更快地修复这破地方?想更快地提升你那可怜的力量?想让你这条快要彻底变成枯柴的右臂…重新派上点用场,甚至…反哺你这具破败的躯壳一点生机?”
老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神秘,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如同黑暗中亮起的唯一一盏灯,明知可能是通往地狱的引路灯,却让人无法抗拒。
“本座这里,倒是有个…‘小尝试’。”
陆玄铮的心猛地一沉,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来了!每一次老祖抛出所谓的“课题”或“交易”,都意味着更深一步的陷阱,伴随着更沉重的代价。蚀骨煞剑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枯荣淬体的中断更是因为右臂邪化加剧…新的“尝试”?只会更凶险!
“听好了,小虫子。” 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得意,意念流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疯狂而邪异的图景:
“此地名为‘枯荣渊’,核心便是这枯荣灵树。枯荣轮转,生死相依,本是天地至理!你那蚀骨煞剑,只引动了‘枯’之一面的死寂煞气,威力虽可,却伤身损魂,后患无穷,更无法触及修复之根本!”
“真正的力量,在于平衡!在于掌控这枯荣轮转的伟力!本座要教你的,便是如何引动此间枯荣之力,淬炼你这具残破之躯!尤其是…你这条快要废掉的右臂!”
意念流骤然变得具体而凶险:
“方法嘛…嘿嘿,倒也简单粗暴!你身处荣光区边缘,此地枯荣之力虽弱,却界限分明!你需寻一临界点——左边,是灵树荣光散发的、微弱却精纯的生机;右边,便是屏障豁口外,那源源不绝、浓郁纯粹的枯域死气!”
陆玄铮的呼吸在听到“枯域死气”西个字时,瞬间停滞!那是什么?那是连空间都能缓慢侵蚀、让万物归于寂灭的终极毁灭之力!其恐怖,远超他目前所能引动的任何煞气!
“第一步,引死气!” 老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
“以你枯槁右臂为‘锚’,运转蚀骨煞剑心法,但目标非杀敌,而是…引!引一丝枯域死气入体!记住,只需一丝!多一分,便是神魂俱灭,肉身化灰的下场!”
意念中模拟出那恐怖的一幕:枯槁的右臂仿佛化作一个微小的黑洞,一丝比墨汁更浓稠、比寒冰更死寂、蕴含着纯粹湮灭意志的黑色气流,从豁口外翻涌的毒瘴深处被强行剥离、牵引,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缓缓钻向那枯槁的手臂!
仅仅是意念模拟,陆玄铮就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恐惧与排斥!右臂那原本深沉的麻木感,仿佛提前感知到了这终极毁灭之力的临近,竟传来一阵细微的、濒死哀鸣般的颤栗!
“第二步,对冲!” 老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仪式的开始:
“死气入臂瞬间,立刻以全部心神,引动你体内残存的、以及身下灵树根系强行汲取的、那点可怜的荣光生机!将其强行导入右臂经脉,与入体的枯域死气…于一点交汇,强行对冲!”
意念图景变得无比狂暴:代表生机的淡金色光流,与代表死亡的浓黑死气,如同两条决堤的狂龙,在陆玄铮右臂某条脆弱的经脉节点轰然对撞!没有融合,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能量湮灭与冲突!
意念中模拟的剧痛,瞬间超越了陆玄铮所能想象的极限。那不是血肉被撕裂的痛苦,而是构成生命“法则”层面被强行扭曲、撕扯、湮灭的终极酷刑!仿佛整条手臂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经络,都在被无数把锉刀同时刮擦、碾磨、撕裂!
“第三步,熬炼!” 老祖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守住心神!以你的意志为熔炉,死死禁锢住对冲的枯荣之力,让它们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疯狂拉锯!引动这股对冲之力,反复冲刷、淬炼你的右臂经脉、骨骼、乃至血肉本源!每一次冲刷,都是刮骨钢刀!每一次淬炼,都是凌迟之刑!熬过去!熬到死气与生机在对冲湮灭中,被你强行榨取出一丝…最本源的‘枯荣精粹’!”
意念图景中,狂暴对冲的能量旋涡中心,在无尽湮灭的灰烬里,在毁灭与新生的夹缝中,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析出了一点微不可察、却同时蕴含着枯寂死意与微弱生机的奇异灰白色光点——枯荣精粹!这点精粹甫一出现,便如同拥有灵性般,极其微弱地滋养、修复着被狂暴对冲之力撕裂得千疮百孔的右臂组织,那深入骨髓的枯槁麻木感,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一丝丝?
“这便是‘枯荣淬体’!” 老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蛊惑,将整个凶险无比的过程总结:
“引死气为锤,生机为砧,汝身为铁!于枯荣轮转之绝境,千锤百炼,榨取精粹!熬过此劫,你这右臂,便不再是累赘!它将能承载更强的煞剑之力!甚至…那丝枯荣精粹,能反哺你残破之躯,延缓生机流逝,对修复这荣光区的地脉裂痕…亦是大有裨益!嘿嘿嘿…”
那最后的笑声,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算计和诱惑。更强的力量!修复的可能!对残破身体和濒死荣光区的双重救赎希望!如同一块沾满剧毒的蜜糖,散发着无法抗拒的香甜气息,被精准地抛在了陆玄铮这个濒临绝望深渊的囚徒面前。
代价是什么?是引动枯域死气入体的九死一生!是枯荣之力在体内对冲湮灭的凌迟酷刑!是意志随时崩溃、被彻底同化为枯寂尘埃的终极风险!这哪里是淬体?这分明是在用灵魂和生命本源做燃料,在万丈深渊的刀尖上跳舞!
陆玄铮枯槁的右手,五指在无意识中猛地收拢!僵硬如铁的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深深掐入掌心残余的皮肉之中,留下几道深陷的死灰色凹痕。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残破的衣衫,紧贴着后背摩擦树根的伤口,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左臂断口的空洞幻痛,左腹阴毒的抽痛,全身失血的虚弱,精神透支的疲惫……所有的伤痛,在这份新的、足以将灵魂都碾碎的凶险诱惑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需要力量!更强的力量!来守住这该死的荣光区,来修复这该死的灵树,来活下去!蚀骨煞剑的反噬如影随形,每一次使用都在将他拖向更深的泥潭。枯荣淬体?这看似是唯一能缓解反噬、甚至带来修复希望的道路,但…这真的是路吗?还是老祖精心布置的、通往彻底毁灭的陷阱?那枯域死气…引动一丝…真的能控制得住吗?枯荣对冲…那种痛苦…自己的意志…还能撑得住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而那名为“希望”的毒火,却又在藤蔓的缝隙里,疯狂地燃烧着。
就在这极致的矛盾与挣扎中,老祖那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再次敲响在他识海深处:
“如何?小虫子…这新尝试,你可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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