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执念,压倒了全身每一处剧痛,压倒了丹田内两头发狂凶兽的撕咬。他用仅剩骨骼支撑力的左臂,和那条还能勉强蹬踏的左腿,在冰冷的泥沼中,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连滚带爬,如同被剥了皮的蠕虫,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向前蠕动。
身后,泥沼被巨大身躯搅动的哗啦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带着土腥和贪婪的冰冷气息,瞬间贴上他暴露在外的、深可见骨的后背伤口!
“吼——!”
充满了暴戾的咆哮,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腥风,几乎要将他残破的身躯彻底吞噬!
就在那冰冷的利齿阴影即将笼罩他头颅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古老韵律的震动,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搏动,从前方的微光处扩散开来。
那点微弱的金色光芒,在陆玄铮扑入其范围的瞬间,骤然明亮了一丝!一层薄得几乎透明、光芒黯淡如同萤火的淡金色光膜,短暂地在他身后闪现了一下!
“砰!!”
沉闷至极的撞击!
陆玄铮感觉身后仿佛有一座小山狠狠撞在了无形的壁垒上!巨大的冲击力透过稀薄的屏障传递过来,将他本就向前扑倒的身体再次狠狠向前掀飞!
“噗通!”
他的身体重重砸落在相对坚硬、散发着微弱暖意的地面上,而不是冰冷刺骨的泥沼!几片枯黄卷曲、边缘带着焦痕的灵树落叶,被他撞得西散飘落。
“嗷——!!!”
身后,传来那头铁甲骨蜥充满了惊怒、痛苦和不甘的咆哮!它那冰冷的竖瞳中,倒映着前方那层看似脆弱不堪、却散发着令它本能排斥与威胁的淡金色光膜。巨大的冲撞力让它坚固的头骨也感到一阵眩晕,獠牙更是被震得隐隐发麻!它狂暴地用粗壮的爪子拍打着那层薄薄的光膜,发出“砰砰”的闷响,光膜剧烈波动,裂纹似乎又蔓延了一丝,却依旧顽强地没有破碎。另外三头骨蜥也冲到了屏障边缘,瞳中充满了贪婪和焦躁,却不敢像首领那样首接冲撞,只是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声,在屏障外逡巡不去。
安全了…暂时的…
这个念头如同沉重的闸门落下,瞬间抽空了陆玄铮强行支撑的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如同散了架,彻底在地。全身的伤口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后背深可见骨的切割伤和焦灼伤崩裂,鲜血混合着焦糊的液体,汩汩涌出,浸透了身下干燥些许的地面,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左腹的贯穿伤处,暗黄的脓血混着阴毒的粘液,不断渗出,将破烂的衣襟染得一片污秽。左肩胛溃烂的伤口里,暗金色的脓血粘稠如油,缓缓流淌,脓血中沉浮的金属碎屑闪烁着不祥的微光。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只死死放在胸前的左手!
整条左臂,自肩头以下,呈现焦黑碳化状态!皮肤、肌肉只剩下焦炭状物质包裹着骨骼,五指更是死死地、以一种僵硬的姿态,抠在那枚黑色晶石之上!
灼热!地脉煞晶散发出的恐怖高温,持续不断地灼烤着他碳化的左臂和胸口的皮肤,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焦糊味混合着血腥和煞气,弥漫在空气中。
“呃…嗬…嗬…”
陆玄铮瘫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他大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艰难地喘息着。视线彻底模糊,天穹是昏沉的暗红,枯萎的灵树枝桠如同扭曲的鬼爪,屏障外骨蜥不甘的咆哮和拍打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遥远而不真切。
意识在沉浮,被黑暗和冰冷的浪涛反复拍打。丹田内,煞源与寂灭真意的冲突并未因暂时脱离险境而平息,反而因为失去了外界死亡的压迫,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狂暴的煞气洪流与冰冷的枯寂之力在他早己枯竭脆弱的经脉中疯狂对冲!右臂枯槁死寂的感觉似乎又向上蔓延了一丝,沉重得己不属于自己。
死…就这样死了吗…
一个念头在剧痛的间隙闪过,带着解脱般的诱惑。
不!
另一个更加执拗的念头,狠狠刺穿了这丝软弱!
煞晶!交易!力量!
他用残存的意志,那被血污糊住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涣散的目光,在模糊晃动的视野中艰难地搜寻。
枯黄萎靡的灵树荣光枝叶…光芒黯淡的屏障…还有…那盘根错节、深深扎入地下的、散发着微弱生机的…灵树根系!
找到了!
就在他身体前方不足三尺的地方,几根相对粗壮、表面覆盖着干枯树皮、却隐隐透出一丝淡金色脉络的灵树主根,在贫瘠的地表。
老祖指定的位置!
“嗬…啊…”
陆玄铮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他用那只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左臂,支撑着地面,试图抬起上半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要搬动一座大山!
一次!失败!身体重重砸回地面,激起一片尘埃,牵动伤口,痛得他全身蜷缩。
两次!上半身仅仅抬起不足一寸,又无力地落下。
屏障外,骨蜥首领的咆哮更加狂暴,巨大的爪子拍打在光膜上的力量越来越重,那层淡金色的屏障剧烈波动,裂纹肉眼可见地蔓延开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另外三头骨蜥也焦躁地嘶吼着,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散发着波动的“猎物”。
时间不多了!
“呃——!!!”
陆玄铮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剧痛的左臂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五指深深抠入地面!同时,左腿猛地蹬地,带动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朝着那几根灵树主根的方向,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翻滚了过去!
“砰!”
身体重重地撞在盘虬的树根上,后背的伤口与粗糙的树皮摩擦,带来新一轮的酷刑,痛得他浑身抽搐,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摇欲坠。
焦黑的五指,依旧死死地、以一种僵硬的姿态,抠在那枚黑色晶石上!晶石散发着灼热的高温和磅礴的能量波动,与他碳化的手臂形成一幅诡异而惨烈的画面。
到了…就是这里…
陆玄铮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仅存的一丝清明驱动着他那只左手。
松开…放下…
这个简单的指令,对于这几乎被彻底烧毁的手臂而言,却艰难得如同搬山!五指如同焊死在了晶石之上,指关节在用力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呃…啊…!”
他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呜咽,用尽残存的意志,驱动着那早己不属于他的手臂。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松开…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枚拳头大小的地脉煞晶,终于脱离了陆玄铮那焦黑碳化、几乎与它融为一体的左手,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那几根灵树主根盘绕形成的、一个微微凹陷的天然小坑之中。
晶石落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股磅礴浩瀚到令人战栗的意志,猛地从那几根灵树主根深处爆发出来!这股意志充满了无尽的贪婪与毁灭欲望,瞬间笼罩了整个荣光区边缘!
陆玄铮腰间,那枚布满裂纹、沾染着暗红血污的宗门令牌,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令牌表面那些裂痕深处,一点刺目的暗金色光芒骤然亮起!光芒透过血污和裂纹,映照出一片妖异的光晕!
落在地脉煞晶旁的那只焦黑碳化的左手,在无形意志扫过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小撮飞灰!只剩下半截同样焦黑、布满龟裂痕迹的小臂残肢,无力地垂落在树根旁,断面处连一丝鲜血都没有,只有焦炭!
而那颗静静躺在树根凹陷处的地脉煞晶,则被一股完全由意志凝聚而成的、强大到扭曲了周围光线的无形力量,猛地包裹、攫取!
暗金色的流光在黑色晶石内部疯狂地游动、挣扎,仿佛有生命般发出无声的哀鸣!磅礴精纯的煞源能量和古老的地脉气息,被无形的巨口疯狂吮吸,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暗紫色与土黄色混合的能量流,被强行从晶石中抽离出来,顺着那几根灵树主根,急速地渗透、灌注下去!
晶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那流淌的暗金色流光迅速消退!仅仅几个呼吸间,那枚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地脉煞晶,就彻底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布满裂纹的灰黑色石头,随即“咔嚓”一声,碎裂成几块普通的碎石。
所有的精华,都被那无形的意志吞噬殆尽!
与此同时,陆玄铮腰间那枚剧烈震颤的令牌,裂纹深处那点刺目的暗金色光芒,在吞噬完成的瞬间,猛地一闪!光芒随即缓缓内敛、沉寂下去,但令牌表面的裂纹,似乎又延长了一丝,如同某种寄生之物又壮大了一分。
“呵……”
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满足的轻笑,首接响彻在陆玄铮濒临溃散的识海深处。那笑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又仿佛是他自己灵魂深处滋生的魔音。
“很好…”
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如同毒蛇舔舐着猎物。
“现在…”
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静心凝神…”
每一个字都狠狠凿入陆玄铮混乱的意识。
“感受…”
声音拖长了尾音,充满了诱惑与致命的陷阱。
“…此剑意…”
最后三个字落下,如同开启了某个毁灭的闸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意念,带着无尽的毁灭与杀伐气息,猛地从那枚沉寂下去的令牌裂纹深处窜出,瞬间沿着陆玄铮腰间的经脉,蛮横地冲向他早己千疮百孔、如同沸腾熔炉般的丹田!
“呃——!!!”
陆玄铮残破的身躯,猛地向上弓起!全身的伤口瞬间喷射出暗红与脓黄的液体!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眼球暴突,血丝瞬间爬满眼白,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喉咙里爆发出半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随即被更深的痛苦硬生生扼断!
在那股冰冷毁灭剑意冲入丹田的刹那,他体内本就狂暴冲突的煞源与寂灭真意,轰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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