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梦魇初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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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梦魇初临

 

灵树根部,混杂着血肉与骨灰的泥泞之中,陆玄铮如同一具残破的傀儡,半个后背覆盖着灰白色的石壳,冰冷僵硬,生机断绝。而前胸与左臂,却被掌中那颗蕴道果散发出的温润七彩霞光笼罩着,磅礴精纯到难以想象的生机与道韵,如同决堤的星河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躯壳。

冰与火!生与死!

石化的冰冷麻木与蕴道果的磅礴生机,在他体内展开了最激烈的厮杀!每一次对冲,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破碎的胸骨、撕裂的经脉、被削去皮肉的手臂、丹田的灼痛、左臂的锈蚀感……所有伤势在这两股极端力量的冲突下,被无限放大!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从陆玄铮喉咙深处挤出,他蜷缩的身体剧烈抽搐。后背的石壳在七彩霞光的冲击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龟裂的纹路蔓延开来,僵死的血肉在磅礴生机下艰难地恢复一丝活性,带来万蚁噬心般的麻痒剧痛。而前胸涌入的生机过于汹涌,尚未修复的经脉再次撕裂!

他死死攥着蕴道果,指甲深陷入温润的果皮。这是唯一的希望!剧痛刺激着他仅存的意识,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猛地张开嘴,不顾一切地将蕴道果狠狠按向自己干裂的嘴唇!

就在蕴道果的汁液即将触及唇瓣的刹那——

“吼——!!!”

一声充满了惊怒、恐惧与不甘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不远处响起!

是三瞳鬼面猿!

它庞大的身躯被那倒卷而来的、沸腾如魔龙的暗紫色死雾巨浪狠狠拍中!钢针般的黑毛在死雾的腐蚀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那张巨大的鬼脸扭曲变形,三只竖瞳中充满了对这股天地之威的本能恐惧!那蕴含着万物终焉腐朽气息的死雾,疯狂侵蚀着它强横的肉身与暴戾的妖魂!

蕴道果的诱惑再大,也抵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尤其是这种仿佛能消融万物本源、令其重归虚无的恐怖力量!

鬼面猿最后不甘地看了一眼陆玄铮手中那霞光流转的果子,三只竖瞳中血光疯狂闪烁,最终被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彻底淹没。它猛地调转庞大的身躯,三瞳同时爆发出惨白的光芒,硬顶着死雾的疯狂侵蚀,带着一路破碎的兽尸和震耳欲聋的轰鸣,朝着枯域深处亡命逃窜!它所过之处,连汹涌的兽潮都被它蛮横地撞开一条血路,低级凶兽更是被踩踏成泥!

霸主的溃逃,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残存的兽潮在沸腾死雾的压迫和鬼面猿逃窜的冲击下,彻底崩溃!凶兽们发出惊恐的嘶鸣,放弃了冲击灵树,如同退潮般争先恐后地朝着枯域、裂隙、地穴等一切可以躲避死雾的方向亡命奔逃。

转眼间,荣光区边缘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兽尸、破碎的岩石和翻涌的泥泞。七彩霞光笼罩的灵树,在狂暴倒卷的暗紫色死雾巨浪映衬下,显得脆弱而孤独。沸腾的死雾如同拥有生命的魔龙,在荣光区边缘咆哮、盘旋,暂时被灵树荣枝散发的生机屏障所阻,但每一次冲击都让那金色的光幕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陆玄铮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世界只剩下手中的蕴道果和体内毁灭性的冲突。

果皮被牙齿粗暴地咬破!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冽甘甜却又醇厚如琼浆的汁液,混合着无数微小的、闪烁着七彩霞光的道韵符文,瞬间涌入他的口腔,顺着喉咙首冲而下!

轰——!!!

仿佛在濒死的干涸沙漠中,投入了一颗生机勃勃的星辰!

蕴道果的力量,远非荣光区那温和的生机可比!它磅礴、精纯、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生命法则与大道碎片!这股力量甫一入体,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击溃了后背石化的冰冷麻木!灰白色的石壳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飞速消融、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带着血丝的皮肉!

破碎的胸骨被温润而强大的生机包裹,强行矫正、弥合!撕裂的经脉被柔韧的生命本源之力包裹、滋养、强行续接!左臂被削去的皮肉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生长!丹田的灼痛被清凉的生命洪流冲刷、抚平!甚至连左小臂那深入骨髓的锈蚀滞涩感,也被这股磅礴的生机暂时压制了下去!

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泡在生命本源海洋中的极致舒泰与温暖。仿佛每一条经脉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吮吸着这无上的馈赠。意识如同卸下了万钧重担,变得无比轻盈、通透。

陆玄铮紧绷到极限的身躯,在这极致的舒泰与温暖包裹下,不受控制地松弛下来。沉重的眼皮缓缓合拢,意识如同沉入温暖的海水,迅速滑向无边的黑暗与安宁。

然而,这安宁仅仅持续了一瞬。

黑暗并非虚无。它开始扭曲、旋转,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被血色浸透的战场!

天空,一轮巨大无比、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血月,高悬于破碎的天穹。惨淡的红光泼洒下来,将大地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大地,尸骸如山!破碎的残肢断臂、被撕裂的甲胄、折断的飞剑法宝……层层叠叠,铺满了视野所及的每一寸焦土。粘稠的血液汇聚成溪流,在尸骸间蜿蜒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腥气。无数狰狞扭曲、散发着浓郁魔气的黑影,从战场边缘的黑暗中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与嘶吼,疯狂冲击着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血月谷!这里是血月谷!

陆玄铮的意识悬浮在这片血色炼狱的上空,如同一个冰冷的旁观者。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那个“自己”的一切——身体的疲惫、灵力的枯竭、深入骨髓的伤痛,以及……那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滔天怒火与刻骨悲怆!

视线猛地拉近!

场景切换:不再是尸山血海的战场,而是一座冰冷、肃穆、散发着无尽威压的宏伟殿堂——问心殿!

殿堂穹顶高悬着象征宗门律法的巨大金色莲灯,灯火却显得异常惨淡。两侧,是高高在上、端坐于莲台宝座之上的身影,面目模糊在阴影中,唯有一道道冰冷、审视、带着裁决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钉在大殿中央那个被粗大锁链捆缚、浑身浴血、几乎站立不稳的身影上!

那是“他”!年轻的陆玄铮,眼神却己不再清澈,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桀骜。

“陆玄铮!”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如同惊堂木拍下,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震得穹顶莲灯火苗疯狂摇曳,“血月谷外,屠戮三百生魂,祭炼邪剑!此乃魔道行径,罪不容赦!你,可知罪?!”

锁链哗啦作响。

画面中的陆玄铮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咧开一个狂放不羁、甚至带着几分惊心动魄邪气的笑容。

“认罪?”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轰然炸响,震得穹顶莲灯火苗都为之摇曳。

“血月谷外,天魔围城!三千同门血染谷口,尔等援军何在?”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扫过两侧那些模糊而高高在上的身影,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玄玉师妹为阻‘裂魂魔音’,自碎金丹,神魂俱灭之时,尔等又在何处高谈阔论?!”

“三百生魂?”他嗤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如同看着一群道貌岸然的蛆虫,“若无那三百生魂燃起‘噬魂剑域’,拖住三大魔尊一炷香,今日这问心殿上,尔等还有命在此聒噪?怕是连骨灰都叫天魔扬了!”

轰!

画面中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玄铮此刻悬浮的意识上!那被蕴道果暂时压制的、深藏于灵魂深处的愤怒、不甘、委屈、悲怆……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被瞬间点燃!

恨!

刻骨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恨天魔凶残!恨自己无能!恨长老冷漠!恨这问心殿的虚伪!恨这狗屁的正道律法!恨这将他打入深渊的不公裁决!

就在这滔天恨意几乎要将梦境中的陆玄铮彻底吞噬、与画面中那个桀骜质问的身影完全重合的刹那——

一个熟悉、苍老、带着无尽诱惑与恶毒的声音,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燃烧的恨意,丝丝缕缕,渗入他意识的最深处:

“恨吗……”

“看啊……他们抛弃了你……”

“用你时……是剑……是盾……是燃魂的柴薪……”

“用完了……便是罪……是魔……是必须抹除的污点……”

“你的牺牲……你的守护……换来了什么?”

“是流放……是枷锁……是这……枯寂的坟场……”

“恨吧……愤怒吧……”

“这才是……真实……”

“力量……源于此……”

老祖的低语,如同魔咒,精准地撩拨着陆玄铮心中最痛的那根弦,将画面中那滔天的质问与控诉,扭曲、放大、引向无边无际的怨恨深渊!蕴道果带来的温暖与舒泰瞬间被冰冷的恨意覆盖、冻结!梦境中血色的问心殿景象剧烈扭曲、拉长,仿佛要将他彻底拖入那由愤怒与背叛构筑的无间地狱!

“呃啊——!”

一声充满痛苦与挣扎的嘶吼,从现实中陆玄铮的喉咙深处迸发!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白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瞳孔深处是尚未完全褪去的血色战场与冰冷殿堂的残影,以及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滔天恨意!

他依旧躺在灵树根部的泥泞中,蕴道果的磅礴生机仍在体内流转,修复着伤势。但左肩胛处,那道深可见骨的暗金疤痕,却在恨意翻腾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不再是冰冷锐利,而是一种灼热、狂暴、带着毁灭气息的金芒!

嗡——!

腰间悬挂的宗门契约令牌,似乎被这恨意与疤痕金芒所激,猛地剧烈颤动起来!令牌表面那道细微的裂纹,如同活物般扭动、扩张!一丝暗金色液体,缓缓从裂纹中渗出,散发出与疤痕同源的、令人心悸的狂暴气息!

蕴道果的生机,疤痕的狂暴金芒,令牌裂纹渗出的暗金液体,还有灵魂深处被老祖魔音点燃的滔天恨意……数股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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