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的沉默像一块悬在半空的陨石，沉甸甸地压在审讯室（现在己经被林晓星强行改名为“战略研讨室”）的空气里。
林晓星叉着腰等了三分钟，脚都快麻了，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念：“我说元帅，你倒是给个准话啊！是男人就痛快点——哦不对，你本来就是男人，还是全星际最能打的男人，总不能被‘看星星’这种小事难住吧？再说了，我又不会卖了你，你长得再帅，星际黑市也不收元帅啊，风险太高……”
“……地址。”
凌越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像被阳光晒化的冰山边角。
林晓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啊？地址？哦！地址在第西星域的暗物质星云带！我托伽马星系的朋友弄的观测许可，那里的星尘浓度是全宇宙最高的，肉眼看过去像打翻了银河，绝对不刺眼，比你那破眼罩里的黑暗好看一百倍！”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光脑，点开星图投影：“你看你看，我们可以坐我的私人飞船‘话痨号’去，别看它名字土，速度快得很，搭载了最新的反物质引擎，比你的元帅座驾还……”
“闭嘴。”凌越站起身，黑色眼罩对着她的方向，“现在就走。”
林晓星：“？？？”
她以为至少得磨到明天，没想到这尊冰山居然这么快就“融化”了？难道是那盆香菇的励志精神起作用了？
【叮！检测到凌越对您的信任度提升至30%！系统能量剩余12%，友情提示：暗物质星云带存在空间乱流，请注意安全……以及，他刚才摸了您送的防蓝光护目镜三次！】
“走走走！”林晓星立刻关掉光脑，抓起平衡车就往外冲，“我去开飞船，你叫上你的卫兵……哦不对，就我们俩去，人多了吵得慌，影响看星星的心情！”
凌越没反驳，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金属走廊里回荡着林晓星“咚咚”的脚步声和平衡车的轱辘声，还有她没完没了的唠叨：“我跟你说，我这飞船虽然小，但五脏俱全，厨房能做星际泡面，卧室能摊开你的大长腿，还有我秘制的晕车药，用星际薄荷做的，比联邦军用药好吃一百倍……”
凌越的脚步顿了顿。
他活了二十九年，从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你的大长腿”，更没人敢把他和“晕车药”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但听着林晓星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放在身侧的手指，竟然微微蜷缩了一下——不是因为厌恶，而是某种陌生的、像被星尘拂过的痒。
“话痨号”果然如其名，小得像颗流星，却被林晓星布置得像个移动的杂货铺：驾驶座旁边堆着袋装坚果（“星际航行必备，补充能量”），后座绑着那盆香菇（“励志代表不能落下”），连天花板上都贴满了荧光星星贴纸（“模拟星空提前适应”）。
凌越站在舱门口，黑色眼罩几乎要和飞船的阴影融为一体。
“进来啊！愣着干嘛？”林晓星把平衡车塞进储物箱，探出头喊他，“放心，这飞船经过三次安全认证，比你那激光枪还靠谱——再说了，就算真出事，我也能带着你跳逃生舱，我的逃生舱驾驶技术可是拿过联邦金奖的！”
凌越弯腰走进飞船，金属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刚想找个角落站着，就被林晓星一把按在副驾驶座上：“坐这！视野好，等下看星星最清楚！”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隔着黑色手套，凌越却像被电流窜过，猛地缩回手。
林晓星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扣上安全带，嘴里还在念叨：“我给你准备了备用眼罩，万一星云带的光还是太亮，你就戴上——不过我觉得肯定不用，那里的星尘会把光线过滤成柔光，像你小时候花园里的月光……”
提到“小时候”，凌越的身体突然紧绷。
林晓星立刻打住话头，转而调起飞船参数：“你看这导航，自动规避陨石带，比人工驾驶靠谱多了——哎？你会开飞船吗？我猜你肯定会，元帅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做饭……”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像只停不下来的星际蜂鸟，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触碰他伤口的话题。凌越靠在椅背上，听着她的声音混着飞船引擎的低鸣，第一次觉得“和女性共处一室”不是什么酷刑。
暗物质星云带比林晓星描述的还要美。
当“话痨号”穿过最后一层星尘屏障时，整个驾驶舱都被染上了淡淡的蓝紫色。无数星尘像萤火虫一样在窗外漂浮，远处的超新星正在缓缓爆发，光芒柔和得像蒙上了一层纱，丝毫没有刺眼的感觉。
林晓星看得眼睛都首了：“哇……比我朋友拍的全息影像好看一万倍！”
她转头看向凌越，发现他正微微侧着头，黑色眼罩对着窗外，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他的专注。
“是不是超赞？”林晓星凑过去，这次离他只有五十厘米，“我就说吧，黑暗里的光不一定是伤害，也可能是惊喜——就像你以为所有女性都是敌人，其实还有我这种……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战略伙伴！”
凌越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放在了眼罩的卡扣上。
林晓星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金属卡扣“咔哒”一声弹开，凌越摘下了那副戴了十几年的黑色眼罩。
林晓星的呼吸彻底停住了。
他的眼睛比窗外的星云还要深邃，墨蓝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天星尘，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被流星划过的轨迹。那疤痕不仅没破坏他的美，反而让他多了种破碎的凌厉感，像浴火重生的凤凰。
【叮！凌越首次在女性面前摘下眼罩！当前排斥度：60%（仅对您）！系统能量剩余10%……他在看你！他真的在看你！】
007的提示音都带着激动的颤音，像个嗑CP的围观群众。
凌越的目光落在林晓星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厌恶或恐惧，只有一丝茫然和……好奇。他看了她很久，久到林晓星以为自己脸上沾了香菇碎屑，才听到他低声说：“你的眼睛……像星核。”
林晓星：“？？？”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星核？是说我眼睛亮吗？那是当然！我每天都吃胡萝卜，维生素A补充得足足的——哎？你不排斥看我了？”
凌越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女性看了快一分钟，耳根瞬间泛起淡淡的红，猛地转回头看向窗外，却因为动作太急，不小心撞到了车顶的荧光星星贴纸，贴纸“啪嗒”一声落在他的军靴上。
林晓星“噗嗤”一声笑出来：“元帅，你脸红了！”
“没有。”凌越的声音硬邦邦的，却没再戴回眼罩。
从星云带回来后，凌越的“钢铁壁垒”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缝。
他开始允许林晓星在“战略研讨室”里放她的蘑菇盆栽，甚至会在她滔滔不绝讲战略时，默默递过一杯温水（放在离她指尖五厘米的地方）。林晓星发现他的旧伤在阴雨天会加重，就翻遍星际药典，给他配了温和的止痛药膏，每次都假装不经意地放在他桌上：“哎呀这是我多买的，放着也是浪费，你不用白不用。”
凌越嘴上说着“不需要”，却会在她离开后，偷偷把药膏塞进兜里。
他们的第一次“并肩作战”，是应对第七星域的虫族暴动。
林晓星制定的迂回战术需要有人带领先锋队吸引虫族注意力，风险极高。凌越看完战术图，只说了两个字：“我去。”
“你去个屁！”林晓星把战术图拍在他脸上（当然没真碰到），“你是元帅，要坐镇指挥，这种冲锋陷阵的活儿交给我！我当年在军事学院演习，拿过‘最佳突袭奖’，比你那些只会喊‘冲啊’的士兵灵活多了！”
凌越的眉头皱得能夹死星际蚊子：“胡闹。”
“我没胡闹！”林晓星指着战术图上的薄弱点，“你看这里，虫族的母巢防御最松，但只有我的‘话痨号’能穿过小行星带——再说了，你眼睛刚好转，不能受强光刺激，万一虫族放闪光弹怎么办？”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认真：“凌越，搭档就是要互相兜底，你不能总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肩上。你当你的元帅，我当我的协调官，咱们分工合作，才能打赢这场仗。”
凌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没有崇拜，没有畏惧，只有平等的坚定。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保持通讯。”
“保证完成任务！”林晓星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跑向飞船时，又回头喊，“对了！我把防蓝光护目镜放你指挥台上了，记得戴！”
虫族暴动最终以联邦军队的胜利告终。林晓星带着先锋队绕后成功，凌越的指挥精准得像教科书——他们的名字第一次一起出现在星际战报上，标题是“铁壁元帅与话痨协调官的完美配合”。
庆功宴上，林晓星抱着一坛果酒，非要跟凌越碰杯（当然是隔空碰）。
“敬星星！”她举着杯子，脸颊红扑扑的，“敬香菇！敬我们没被对方烦死！”
凌越的嘴角难得地弯了一下，像被星尘拂过的冰山：“敬……搭档。”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林晓星耳朵里。
【叮！凌越对您的排斥度降至30%！任务进度70%！系统能量剩余5%……检测到双向成长值：凌越学会信任，林晓星学会担当。记忆清除程序倒计时启动：72小时。】
林晓星没注意到系统提示，她正忙着给凌越讲自己小时候怎么用弹弓打鸟，讲着讲着，忽然打了个哈欠：“哎呀有点困，我先去睡了……对了，明天教你开‘话痨号’吧？万一我不在，你也能自己去看星星。”
凌越的动作顿了顿，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好。”
他没说的是，他想看的从来不是星星，而是看星星时，身边那个叽叽喳喳的身影。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像普通搭档一样处理军务，讨论战略，甚至一起给那盆香菇换了更大的花盆。林晓星教凌越开飞船，他学得很快，只是每次都会被她的“驾驶口诀”逗笑（“左打舵，右加速，遇到陨石别发怵”）；凌越教林晓星用激光枪，她却总在瞄准的时候走神，说他握枪的姿势太帅，应该去拍星际宣传片。
离记忆清除只剩一小时时，林晓星突然指着窗外的晚霞说：“凌越，你看今天的晚霞，像不像你第一次摘眼罩时看到的星尘？”
凌越抬头望去，橘红色的霞光铺满天空，确实像极了暗物质星云带的颜色。他转头看向林晓星，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突然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提线木偶的线。
【叮！任务完成！凌越彻底克服厌女症，双向成长值100%！奖励：“星际通用语精通”技能，积分+1500！系统能量耗尽，启动记忆清除程序……3，2，1……】
林晓星的眼睛慢慢闭上，再睁开时，眼神里的熟悉和亲昵消失了，只剩下茫然：“……你是谁？我在哪？”
凌越的心像被激光枪射中，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只是扯出一个比冰山还冷的表情：“联邦元帅凌越。你是临时协调官，任务结束，可以离开了。”
林晓星哦了一声，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从未在这里停留过。她的背包拉链没拉好，掉出一样东西——是凌越刻的小木雕，雕的是一颗星星，星星下面缠着一圈菌丝，像极了那盆香菇的藤蔓。
凌越弯腰捡起木雕，指尖着上面的纹路，首到晚霞彻底消失，才低声说了一句：“我等你。”
他不知道林晓星会去哪个世界，不知道她下次醒来会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像一颗迷路的星，重新撞进他的宇宙。
而这次，他会牢牢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松开。
飞船控制台的屏幕上，还残留着林晓星画的涂鸦：一个戴眼罩的元帅，旁边站着个叉腰的女孩，两人中间画着一颗星星和一朵香菇，旁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搭档就要一起看遍全宇宙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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