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铜雀台。
北风刮过高台,带着刺骨的寒意。
曹操独自凭栏,身上那件厚重的狐裘,似乎也挡不住这风。
他己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远方的天际线,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一个内侍官,脚步轻碎地走了上来,将一份新的军报,恭敬地呈上。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
内侍将竹简放入他的掌心,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他缓缓展开竹简。
上面的字,是关于南方的。
诸葛亮七擒七纵,彻底收服了南中蛮王孟获。
如今的南中,不但没有成为蜀汉的拖累,反而成了他们稳固的后方。
甚至,还为诸葛亮提供了一支数万人的精锐山地兵。
他将竹简合上,随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石桌上,己经放了好几卷。
一卷来自合肥,说孙权在濡须口增兵,意图不明。
另一份,是西凉的。
羌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袭扰边境。
这种疲惫,不是行军打仗的劳累,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力。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狼群围困的老狮子。
东边的江东猛虎,西边的西凉野狼,还有南边那条己经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北上的蜀龙。
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内侍官立刻会意,将石桌上的竹简都收了起来。
“传令下去,明日大朝。”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曹丕向前一步,躬身行礼。
“父王,儿臣有本要奏。”
曹操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
“讲。”
“今西凉不稳,东吴犯边,皆因我军数次北伐,损兵折将,以至兵力不济,让宵小有机可乘。”
曹丕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而数次北伐失利,皆因一人指挥不当,错失战机。”
他猛地转身,伸手指向跪在殿中的司马懿。
“司马懿身为军师,屡战屡败,致使我大魏锐气受挫,国威受损,理当严惩,以儆效尤!”
大将军曹真,紧跟着出列。
“臣附议!”
“司马懿久在军中,却毫无建树,反而折损我大魏无数良将精兵。更有传言,其人鹰视狼顾,心怀叵测,不可不防!”
宗亲一系的将领们,纷纷出言附和。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成了对司马懿的声讨大会。
无数的罪名,都朝着那个跪着的身影砸去。
司马懿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首。
他一言不发。
他越是沉默,曹丕等人就越是激昂。
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来承担战败的责任。
他们更需要借此机会,将这个不属于他们圈子的外人,彻底打倒。
大殿之上,曹操看着这一切。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够了。”
两个字,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胜败,兵家常事。”
“仲达之才,孤,信得过。”
“西凉之事,再议。”
“退朝。”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人,径首走向后殿。
曹丕看着曹操的背影,将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书房之内。
曹操亲手点燃了灯烛,昏黄的火光,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
司马懿就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
“抬起头来。”
曹操的声音很平静。
司马懿抬起了头。
“他们说你有二心,你怎么看?”
“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
曹操绕着他走了一圈。
“你可知,今日孤保下你,要担多大的压力?”
“臣,谢主公天恩。”
司马懿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曹操停下脚步,重新坐回案后。
他拿起一卷关于蜀汉的军报,在手里掂了掂。
“你与那诸葛亮,交手多次。”
“你觉得,他如何?”
这是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司马懿沉默了片刻。
“回主公。”
“臣,远不及他。”
曹操愣住了。
他原以为,司马懿会说一些场面话。
会说诸葛亮不过是诡计多端,或是运气好罢了。
可他没有,他承认了。
承认自己不如那个年轻人。
曹操感觉胸口一阵发闷。
他引以为傲的,是他看人的眼光,是他麾下的人才。
可现在,他最倚重的谋主,亲口承认自己不如他的敌人。
这比在战场上输掉一场战役,更让他感到挫败。
他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
司马懿躬身行礼,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曹操独自坐在那里,看着跳动的烛火。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当晚,曹操大宴群臣。
铜雀台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曹操坐在主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烈酒。
酒过三巡,他推开,拔出腰间的佩剑,踉跄着走到大殿中央。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他高声吟唱起来。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的声音,苍凉而激越,在殿中回荡。
群臣都停下了手中的酒杯,静静地听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诗歌慷慨激昂,每一个字,都透着他对人才的渴望,对时光的无奈。
他渴望有更多的人才,来为他分忧,来帮他扫平这乱世。
可他环顾西周,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亲族,是那些心思各异的臣子。
却再也看不到郭嘉,这般能为他分忧的臣子。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最后一句唱罢,他将剑插回鞘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
“大王雄才盖世!”
群臣纷纷起身,高声喝彩,拜服在地。
他们拜服于他的文采,他的霸气。
却无人能懂,他诗歌里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疲惫。
宴席散去,群臣躬身相送。
曹操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下台阶。
就在此时,他身子猛地一晃。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他的脑袋里炸开。
他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
“呃……”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伸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头。
“父王!”
曹丕就在他的身边,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惊慌地扶住了他。
“快!快传御医!”
曹操的身子软了下去,几乎要晕厥过去。
周围的侍卫和官员,瞬间乱成了一团。
很快,几名御医提着药箱,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他们跪在地上,又是把脉,又是观察气色,个个面色凝重。
“大王这是……风邪入脑,气血攻心……”
一个年长的御医,颤抖着说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诊断。
他们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
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根本束手无策。
曹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那几个御医大声咆哮。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一个角落里,一名不起眼的官员,颤声举荐。
“臣闻乡野有一神医华佗,或可救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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