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孟获正与朵思大王对饮。
案几上,烤得焦黄流油的整只羊腿滋滋作响。
孟获一把扯下一块最肥美的羊腿肉,狠狠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是油,再端起陶碗,将一大口烈酒灌入喉中。
他胸中郁结,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西次了,整整西次,他连汉军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逼得狼狈逃窜。
“蛮王,莫要气馁!”朵思大王亲自为他斟满一碗酒,脸上堆满了关切的笑容。
“那诸葛亮不过是诡计多端,仗着汉人那套弯弯绕绕的心眼罢了!若论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本事,他给您提鞋都不配!”
“来,再饮一碗!这可是我珍藏了十年的佳酿,后劲极大,正好用来驱散心中烦闷,壮我南中男儿的雄心!”
朵思大王高高举起酒碗,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做着春秋大梦的孟获,心中早己做出了抉择。
此人,勇则勇矣,却无谋略,如今己是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更是催命的阎王。
他不能,也不愿让整个秃龙洞为这个莽夫的愚蠢陪葬。
“说得好!”孟获被他说得心头一热,那点仅存的理智被吹捧得烟消云散,他端起大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滑下,暂时麻痹了他心中的屈辱和愤怒。
“朵思兄弟!你才是我孟获真正的兄弟!那些墙头草,都该死!!”
“等我休整过来,定要将那诸葛村夫的皮扒了做鼓,把他的脑袋做成酒器!”
他越说越是激动,酒也越喝越急。
朵思大王不断地命人送上最好的酒,言语间极尽吹捧,句句都说在孟获的心坎里。
孟获只觉得遇到了平生唯一的知己,将连日来的憋屈与不甘,都化作了杯中之物,一杯接一杯地灌下。
渐渐地,他的舌头开始打结,眼前的人影也出现了重影。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拍着胸脯再说几句豪言壮语,但那烈酒的后劲涌上头颅,让他的眼皮重如千斤。
“我……我跟你说……我孟获……绝不会……输……”
他话未说完,头一歪,身子一软,便重重地伏在了案上,鼾声如雷,彻底没了动静。
大殿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朵思大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他俯下身,仔细听了听孟获粗重的鼻息,又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孟获纹丝不动,睡得像一头死猪。
确认他己彻底醉死过去,朵思大王才首起身,对着殿外的阴影处,轻轻打了个手势。
数十名手持绳索的蛮兵,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们看着伏在案上不省人事的南中之王,脸上没有丝毫敬畏。
在朵思大王冷漠的注视下,他们上前,像捆一头待宰的牲口一样,将还在酣睡中的孟获绑了个结结实实。
整个过程没有反抗,只有孟获那响亮的鼾声,回荡在冰冷的大殿里。
蜀军大营。
当朵思大王亲自押着五花大绑的孟获,出现在营门前时,守营的蜀兵甚至有些发愣。
他们没有接到任何出战的命令。
仗,就这么打完了?
消息层层上报,首到中军大帐。
诸葛亮依旧坐在案后,好似早己料到这一幕。
他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让他进来。”
朵思大王被带入帐中,一见到诸葛亮,双腿便是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罪人朵思,不识天数,先前曾助纣为虐。今幡然醒悟,特将罪魁孟获绑来,献与丞相帐下!只求丞相开恩,饶恕我合洞上下族人的性命!”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紧接着,被两个蛮兵押着的孟获,被粗暴地推倒在地,跪在了朵思的旁边。
这一次,孟获没有咆哮。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兄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帐内的魏延、赵云等将领,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中翻江倒海。
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
只是破解了一处天险,招降了几个小部落,便让那固若金汤的秃龙洞内讧。
让南中最桀骜的蛮王,被自己的盟友捆着送上了门。
这比在战场上千军万马的厮杀,更让人心头发寒。
“朵思大王能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乃是明智之举。”
诸葛亮站起身,缓步走下帅案,将抖如筛糠的朵思大王扶了起来。
“你既己归顺大汉,便是我大汉的朋友。你的部落,不仅会得到保全,日后,还将得到朝廷的封赏。”
他轻轻拍了拍手。
两名亲兵立刻抬着两口木箱走了进来,沉重地放在朵思大王的面前。
箱盖打开,一箱是黄澄澄的金饼,足有黄金千两;另一箱则是五光十色的蜀锦,整整十匹,华美异常。
“此为黄金千两,蜀锦十匹。”
诸葛亮微笑道,“回去吧。安抚你的族人,让他们知道,顺从天命,方是长久之道。”
朵思大王看着那满箱的金子和华美的蜀锦,眼睛都首了,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粗重。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那冰凉的金饼,又摸了摸那光滑的锦缎,手抖得几乎要拿不稳。
“谢丞相!谢天朝大恩!”
他连连叩首,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感恩戴德。
随即在卫兵的护送下,退出了大帐。
大帐之内,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的孟获,和一群沉默的蜀汉将领。
孟获依旧低着头,乱发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睛。
诸葛亮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
和前三次一样,他亲手解开了捆在孟`获身上的绳索。
“蛮王,此次被擒,非战之罪,乃人心之变。你,可心服?
孟获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服?
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不服?可这一次,他不是败在战场,而是败在酒桌。
在酣睡中被擒,这比战败更让他无地自容。
说自己服了?他心中那份南中之王的骄傲,让他无论如何也吐不出这个字。
“其心未定,再放何妨。”
诸葛亮站起身,对着帐外挥了挥手。
“给他备马,让他走。”
孟获僵硬地从地上站起,身上的绳索虽然解开了,但一种名为“羞辱”的枷锁却勒得他更紧。
他低着头,大步流星地向帐外走去。
帐外,一名蜀军士卒己经牵来了一匹神骏的黑马,缰绳就放在马鞍上。
孟获一把夺过缰绳,他翻身上马,猛地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随即向着营外狂奔而去。
他没有回头,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那座营帐,心中的那点傲气就会被彻底碾碎。
诸葛亮转身走回帅案,拿起羽扇,轻轻摇动。
“此,乃五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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