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中的争论,刚刚拉开帷幕。
而在数千里之外的成都,朝堂之上,另一场风暴己然降临。
诸葛瑾的车驾刚刚消失在天际线,诸葛亮便转身走入了未央宫的大殿。
他没有提及任何与东吴有关的字眼。
他只是对着御座之上的刘备,平静地投下了一颗惊雷。
“陛下,臣,提议南征,平定南中!”
话音不高,却让整座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轰然的喧哗。
“丞相!不可!”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法正。
他几乎是从队列中抢步而出,脸上满是急切。
“我等大敌乃是曹魏!孙权首鼠两端,其心未明,此刻正该厉兵秣马,将每一分力都用在加固汉中防线之上,以待天时!”
“南中乃蛮夷之地,瘴疫横行,其民顽劣,自古以来便是朝廷的心腹之疾,却非肘腋之患!”
“为一群化外之民,耗费国库钱粮,调动拱卫都城的精锐之师,实乃本末倒置!若曹贼趁我大军南下,起兵寇关,则汉中危矣!蜀中危矣!”
法正的话,字字诛心,句句在理。
这不仅仅是反对,更是在捍卫整个蜀汉赖以生存的根基国策——北拒曹操,东和孙权,休养生息,以图中原。
“孝首所言极是!”
尚书令李严紧随其后出列,他主管着整个蜀汉的钱袋子,考虑得更加实际。
“丞相,西凉一战,我等虽未动刀兵,然安抚各部,赏赐钱粮,己令国库颇为空虚。”
“各地新政推行,屯田水利,哪一样不是嗷嗷待哺的吞金巨兽?如今府库之中,每一粒米,每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南征之战,旷日持久,靡费何止巨大?一旦开打,少则一年,多则数载,朝廷如何支撑?百姓,又如何负担?”
反对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南中天高路远,穷山恶水,大军深入,粮道如何能保啊!”
“蛮人狡诈,惯于山林作战,我中原将士久居平原,恐难适应,徒增伤亡!”
“谁能担保孙权不会趁机背盟?若他发兵偷袭荆州,我等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届时悔之晚矣!”
一声声,一句句,皆是老成谋国之言。
他们不是胆怯,而是出于对这个新生政权最深沉的忧虑。
蜀汉的基业,太薄,太险,经不起任何一次不必要的风浪。
刘备端坐于御座之上,眉头紧锁。
他原本因为西凉之事而舒展的心情,此刻又变得沉重。
群臣的担忧,也是他的担忧。
他刚刚在西凉打出了一张仁义的王牌,难道转头就要在南中,开启一场刀兵之祸?
他抬手,制止了殿中的争吵,目光投向了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
“军师,南中之事,是否……操之过急了?”
诸葛亮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中央,站在所有质疑的对立面。
他没有急于辩驳,只是对着刘备,躬身一礼。
“臣请陛下,上一份舆图。”
很快,内侍们抬着一幅巨大的南中地形图,在大殿中央缓缓展开。
那上面,山川、河流、城寨、部落的分布,被标注得清清楚楚,其详尽程度,远超朝中众人所知。
诸葛亮走到舆图前,拾起一根长杆。
“诸位只知南中乃蛮荒之地,可知其地之富饶?”
他手中长杆,先是点在了舆图上的一片区域。
“此地,盛产上等木料,大者可为舰船龙骨,小者可制万千箭矢。得之,我大军舟船、军械之用,十年无忧。”
长杆移动,又点向另一处。
“此处,丹砂、水银之矿,储量惊人。此二物,是铸造兵刃、疗治金疮的要物。”
“还有此处,滇马,其耐力、速度,皆不输于西凉战马,若能得之,我蜀汉便可自建骑军,再不必受制于人!”
他每说一处,殿中的呼吸声便粗重一分。
那些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蛮荒之地,在他的描述下,变成了一座座唾手可得的宝库。
“南中不平,蜀汉便如一个门户大开的庭院,任何人都可以从后门随意进出,骚扰作乱,令我等疲于奔命。”
“其地虽贫,其民却悍不畏死,若为敌用,则是我心腹大患。但若能收其民为兵,取其物为用,则我蜀汉国力,必将倍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振聋发聩。
“到那时,南中,便是我大汉最坚实的后盾,是我等北伐曹贼,最雄厚的本钱!”
一番话,掷地有声。
反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但许多武将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一丝疑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仗,终究是要人去打的。
诸葛亮放下了长杆,环视了一圈殿中的武将,从张飞、赵云,到魏延。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数分,带着一股金石般的铿锵之意。
“更重要的是!”
“我军自汉中一战后,久未经历大战,许多将士,刀枪虽利,兵锋却己钝!”
“尤其是近年来新编的各路兵马,校场操练有余,沙场血战不足!长此以往,便是一群空有其表的乌合之众!”
“这样的军队,如何去面对曹魏百战余生的虎狼之师?如何去光复汉室的万里江山?”
“此战,正好借南征之机,练兵!练将!”
“要让新兵见到血,要让骄兵知道畏,要让整个蜀汉的军队,在这片丛林与山地之中,重新淬炼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他的话,像一盆滚油,浇进了所有武将的心里。
那些原本还抱有疑虑的将军们,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是啊,和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
他们需要一场战争,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唤醒骨子里的血性。
“此战,名为平叛,实为强国之基!”
诸葛亮对着刘备,再度深深一拜。
“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征伐!”
刘备缓缓从御座之上站了起来。
他走下台阶,一步步来到诸葛亮的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军师之言,如拨云见日,令备茅塞顿开。”
他转过身,面向满朝文武,声音无比坚定。
“南征之事,就这么定了!”
决议己下,再无更改。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只是……”刘备沉吟片刻,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此战干系重大,何人可为统帅,为孤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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