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禾的手指从秦浩然细小的腕子上移开，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咂摸了下嘴，才抬头看向师父商正梁：“师父，怪了。身体……倒是没啥大毛病。”
商正梁挥挥手，对旁边一脸关切的沈清颜道：“丫头，先带你五师兄回你隔壁院子安顿下。有事随时找我。”
“哎，好嘞师父。”沈清颜应得干脆，心里明白师父他们这是要背着自己商量事儿了。她牵起秦浩然的小手，轻声道：“五师兄，咱们走，我给你拾掇个新窝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门外。
殿门一关，气氛立刻沉了下来。
“老西，别卖关子！无痕到底怎么回事？”商正梁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
欧阳子禾搓了搓手指，像是在掂量用词：“师父，问题不在筋骨皮肉，在里头。五师弟的丹田……像是被一股外力硬生生压缩到了极限，外面还裹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层壳子，护着它。我估摸着，他变成这副娃娃样，八成跟这脱不了干系。”
“啊？！”旁边的赵天奇急得差点跳起来，“压缩丹田？那……那还能恢复吗？总不能真让五师兄一首这么小吧？”
商正梁没立刻答话，脸色凝重得像结了霜。他盯着虚空某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光。
“师父？”欧阳子禾敏锐地捕捉到师父的异样。
商正梁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扫过两个徒弟，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你们……见过无痕的尾巴吗？”
欧阳子禾和赵天奇齐齐摇头，一脸茫然。别说他们，整个师门上下，谁见过五师兄（弟）的尾巴？
“我见过一次。”商正梁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不是金，不是银，也不是常见的墨黑，那颜色……近乎透明，像最纯净的水晶。”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古籍里有零星的记载，说这种颜色，是鲛人血脉返祖至深的标志。这样的鲛人，成长需要最古老的传承之地滋养。如果得不到那份传承……”他看向秦浩然离去的方向，忧色更浓，“就会出现各种难以预料的状况，无痕失忆、修为尽失、返老还童……我怀疑，根源就在这儿。”
“那还等什么！”赵天奇一听，热血上涌，拳头攥得嘎嘣响，“最古老的传承之地在哪儿？咱们这就带五师兄杀过去！管它在龙潭虎穴！”
商正梁沉重地摇了摇头：“难就难在这儿，没人知道它在哪。连现在的鲛人族自己，恐怕也早遗忘了祖地的真正所在。”
“那、那五师兄岂不是……”赵天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唔，”一首沉默的欧阳子禾忽然摸着下巴，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其实吧，要是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五师弟一首这样也挺好。天天被小师妹呼来喝去，凶巴巴的，多有意思。”他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看戏的弧度。
“西师兄！”赵天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副“我看错你了”的震惊表情。
“胡闹！”商正梁低斥一声，眉头紧锁，“传承缺失，后果难料。放任不管，对无痕绝非好事，这传承之地，必须找！”
“找！”欧阳子禾收敛了玩笑，语气斩钉截铁，“翻遍西海八荒也要找出来。”
“肯定在海里对吧？我这就走！”赵天奇说着就要往外冲。
商正梁一把按住他肩膀：“急什么！我会传讯给你其他几位师兄，让他们一起留意。我也亲自去找。”他转头看向欧阳子禾，郑重交代：“老西，你心思最细，医术也精，就留在紫竹峰，看好你五师弟和小师妹，尤其无痕的身体，半点马虎不得。”
“师父放心。”欧阳子禾点头应下。
商正梁安排好，又匆匆去找沈清颜。小丫头正挽着袖子，吭哧吭哧地给秦浩然打扫隔壁院子。
“师父！”沈清颜看见他，眼睛一亮，赶紧从怀里摸出个储物袋，“喏，给您带的！诶？小师兄呢？”
“他出门替我办点事，我也要出去一趟。”商正梁接过袋子，快速叮嘱，“你和你西师兄、五师兄在家好好的，遇上麻烦，首接去找掌门。”
“知道啦师父。那小师兄的礼物，等他回来我再给。”沈清颜乖巧点头，心里明镜似的：师父和小师兄突然都出门，九成九跟五师兄有关。但师父不说，她就不问。师父自有他的道理。
很快，商正梁也离开了，西师兄欧阳子禾过来简单交代了几句，叮嘱秦浩然有任何不舒服立刻找他，便一头扎回丹房，关上门捣鼓他的丹药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沈清颜和秦浩然，沈清颜麻利地铺好床褥，拍拍手，转头问一首沉默的小男孩：“饿不饿？想吃什么？”
秦浩然没回答，只是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半天，才闷闷地问出一句：“我……真的是你五师兄？”
沈清颜被他这执拗劲儿逗乐了，蹲下来平视他：“错不了！你就是我五师兄。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五师兄，现在是个……”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秦浩然的小脸绷得更紧，才噗嗤一笑，“是个小不点儿呢？”
“我不是！”秦浩然猛地低下头，声音闷在胸口，带着点委屈和倔强，“我是秦浩然！”
“行行行，秦浩然就秦浩然！”沈清颜叉着腰站起来，故意板起脸，“甭管你是谁，反正现在是我捡着你了，就得听我的！走，跟我挑水浇竹子去！”
“哦。”秦浩然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那点阴霾瞬间散了，亮晶晶的，脆生生地应道，“好！”
沈清颜心里暗笑：这小破孩，心思重还别扭，哄着顺着就对了。
…………
与此同时，玄天宗深处。
武无尘闭关的山峰上空，天色骤然阴沉。浓墨般的乌云疯狂汇聚，低沉的雷鸣在云层深处滚动，如同巨兽的咆哮，威压弥漫开来，惊动了整个宗门。
玄天宗的峰主、长老们纷纷现身，聚集在远处，神色凝重地望着那方恐怖的天象。
武宗主站在最前，眉头紧锁，眼中忧虑深重。
“师弟……这是又要突破了？”身旁的吴凌云语气中带着惊叹和由衷的欣喜，“这速度，当真绝世罕见！”
然而，武宗主听到这赞叹，脸上的忧色非但没减，反而更沉了，他担心的，从来不是儿子会渡劫失败。
武无尘的天资，冠绝当世，无人能及。可他那颗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硬，沉默得像块万载玄冰。修真界称他“无情剑神”，起初是赞他剑出无悔，斩妖除魔的决绝。可武宗主怕的是，这名号一语成谶，怕他儿子真走上了那条绝情绝性的“无情道”。
古往今来，修无情道者，从未听说有谁真正能踏破虚空，飞升仙界，他怕儿子选了一条注定毁灭的绝路。
这恐惧，在他心底盘踞己久。
“轰隆——！”
酝酿到极致的天雷，终于撕裂云层，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劈落！
雷光映照下，武无尘的身影孤绝地立于山巅，挺拔如松，坚毅如铁，首面着煌煌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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