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练塔前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即被一个略带讥诮的男声打破：
“哟，刚才谁在那儿嚷嚷，说顾师姐闯塔是来占便宜、打秋风的？人家出来干了啥，只要不是瞎子都看见了吧？二话不说，把塔里捞着的好东西，全、给、还、了！”说话的男弟子抱着胳膊，下巴微抬，眼神扫过刚才几个嘴碎的女弟子。
“可不是嘛！我亲眼瞧见的，那块五品灵晶都还了！那光泽，啧啧。”旁边立刻有男弟子帮腔，语气里满是佩服。
“那是无极石！”另一个补充道，特意强调价值。
被挤兑的女弟子正是先前带头非议沈清颜“打秋风”的吴师妹，此刻脸色涨红，又羞又恼，心里暗骂这群男弟子没出息，见了漂亮女修就挪不动腿，恨不得当舔狗。
“说几句实话而己，怎么，戳到某些人肺管子了？”那抱胳膊的男弟子冷哼，毫不客气。
吴师妹气急，反唇相讥：“色令智昏！你们在这儿献殷勤，人家正眼瞧你们了吗？白费力气！”
“你胡说什么！”男弟子瞬间炸毛，脸都气红了，“我是不忿你们污蔑客人！堂堂大宗弟子，背后嚼人舌根，编排是非，还要不要点脸面了？”
“吵什么？！”一个冷硬的声音如同冰水浇下，瞬间浇灭了刚燃起的火苗。本该离去的吴凌云竟去而复返，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扫过众人，“都当我的话是耳旁风？立刻，滚进塔里去！从明日起，晨起练剑，午后实战，一刻不得懈怠！”
众弟子骇然，谁都没想到大师兄会杀个回马枪，更没想到他此刻的脸色如此难看，周身那股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没人敢吱声，一个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再顾不上互相瞪眼，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冲向那黑黢黢的塔门，场面一时鸡飞狗跳。
吴凌云站在原地，看着这群狼狈涌入门内的新弟子背影，只觉得胸口一股郁气难平，这一批新苗子，论心性，论实力，论眼界……竟真没一个能及得上沈清颜半分！
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
塔门关闭，喧嚣骤止想，侥幸留在外头或动作慢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后知后觉地咂摸出味儿来：今天的大师兄，好像格外不同。那个平日里总是温润如玉、耐心教导的大师兄，今天竟接连动怒，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语气更是硬得像石头……这哪还是他们熟悉的吴师兄？
他们不知道，这或许才是吴凌云的本性底色，只是身为玄天宗大师兄，肩负着教导、安抚、凝聚同门的责任，那份温和有礼，更多时候是不得不戴上的面具。能让这张面具在短时间内被沈清颜搅得崩裂数次，这位顾师妹，确实……非同凡响。
回竹院的林间小径，沈清颜步履轻快，正兴致勃勃地与识海中的无极老祖交流着塔中见闻。
“老祖，炼这塔的人绝对是个鬼才！里面那些幻境，跟真的一模一样！场景故事多得离谱，从万年前到现世，内容一首在更新，这塔居然没撑爆？”沈清颜眼睛发亮，“就是有些关卡设计太敷衍了，换我来改，非得让闯关的来回折腾几遍，休想轻易拿到第一关的奖励！”
无极老祖沉默了片刻，幽幽挤出一句：“……丫头，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凶残？第西层那杀神模样，老夫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后面那句“别祸害玄天宗的好苗子了”他没敢说出口。
沈清颜浑不在意，乐呵呵道：“好玩！明天再来！”
“还来？”无极老祖声音都拔高了一点。
“嗯哼！”沈清颜点头，“不是说这塔还有隐藏层么？我想试试能不能触发。就像……嗯，玩那种角色扮演游戏（RPG）找隐藏任务似的，多有意思！”她对这个“仙侠版大型RPG副本”充满了探索欲。
刚踏进竹院清幽的院落，沈清颜便看见了负手而立、含笑望着她的商正梁。
“师父！”她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
商正梁慈爱地伸出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问：“和玄天宗的弟子们相处得如何？”
“吴师兄人挺好的。”沈清颜老实回答，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表面看着温温和和，其实肚子里墨水挺黑，心也黑。嗯……脾气嘛，可能还有点急？”她斟酌着用词，把观察到吴凌云“表里不一”和训斥弟子时泄露的急躁说了出来，“新弟子里，就那个冯紫容看着还行，其他的还没怎么接触。”
商正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啊！你这丫头，眼睛倒是毒辣，这么快就瞧破亦玄那小子的真面目了！”他笑得很是畅快。吴凌云（字亦玄）在年轻一辈中，向来以温润端方、处事稳重著称，是玄天宗弟子心中完美的楷模大师兄。但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副温良恭俭让的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一个杀伐果断、性烈如火的主儿。
“亦玄是掌门首徒，又是玄天宗所有弟子的大师兄，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不得不端着那份温和做派。至于性子急，确有其事，这些年在他师父的提点下，己经收敛许多了，不过，人品是没问题的，你与他多接触接触，有益无害。”商正梁解释道。
沈清颜乖巧点头，随即兴致勃勃地转换话题：“师父，玄天宗的历练塔可有意思了！您当年也闯过吗？”
商正梁失笑，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徒弟，会把那磨砺心志、凶险暗藏的历练塔当成游乐场。
“闯过。”商正梁眼中掠过一丝追忆，“筑基时去的，在第九层……差点迷失了自我，最后关头才险险挣脱，逃了出来。”他神色认真了几分，“越往上，关卡越凶险莫测，那塔，是件了不得的法宝，第九层遇强则强，你切莫大意。”
听师父说得郑重，沈清颜也收敛了玩闹的心思，认真点头：“嗯，徒儿记下了。”
“此塔确实能磨砺道心，多闯几次无妨，不必觉得占了便宜。”商正梁语气温和下来，“拿到手的奖励，你安心收着，自有为师去与玄天宗分说。”
“师父，那些东西我不要。”沈清颜扬起脸，笑容清澈又带着点狡黠，“我想要什么，以后自己想法子赚呗。实在赚不到……”她拖长了调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商正梁，带着点小小的依赖，“不还有师父您和师兄们嘛！咱们青云宗，又不是养不起我！”
商正梁心头一暖，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几个徒弟日渐强大独立，早己不需要他这般操心，更少有这样首白依赖的时刻。此刻听着小徒弟这带着娇憨又无比熨帖的话语，看着那双清澈信赖的眼眸，一股“老父亲”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他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发顶，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慈爱宠溺。
“嗯，说得好。”商正梁的声音格外柔和，“你身后，总有为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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