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一整晚都没睡踏实，脑子里全是师父那句“拜会食铁兽邻居”，翻来覆去都是黑白团子毛茸茸的身影，夹杂着一点被追着踢的阴影，索性爬起来打坐调息，首到窗外泛起鱼肚白。
笃、笃、笃。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李硕白特有的冷感。
沈清颜睁开眼，跳下床打开门，天还没大亮，晨雾微凉，李硕白一身劲装，背着他那把标志性的长剑，像一尊冰雕杵在门口。
“走。”一个字，干脆利落。
两人御剑来到后山僻静处，沈清颜照例挥剑锻体，一套动作刚收势，就听李硕白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传来：“开始吧。”
嗯？沈清颜茫然地转头看他，开始啥？
“我压制修为至筑基。”李硕白言简意赅，手腕一翻，长剑己然出鞘半寸，寒光凛冽，“从现在起，你跑，我追。用尽全力，活下来。”他下巴朝远处空地一扬，“跑！”
啥？！
沈清颜眼睛瞪得溜圆，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三师兄要……追杀她？！
念头刚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己扑面而来！李硕白的身影快如鬼魅，手中长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花哨地当头劈下！那剑势凝练到了极致，明明只是筑基期的灵力波动，却透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和冰冷！
“锵——！”
沈清颜几乎是本能地拔剑格挡，双剑交击的刹那，一股恐怖的巨力混合着冰针般刺入骨髓的剑气，顺着她的手臂狠狠撞入体内！
“噗！”沈清颜喉头一甜，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像被巨锤砸中的麻袋，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三师兄玩真的！！！
沈清颜脑子嗡嗡响，顾不上浑身剧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扭头就跑！身后那冰冷的杀意如影随形，让她寒毛倒竖！
李硕白面无表情，身形如电，紧追不舍。
……
山顶上，商正梁和赵天奇并肩而立，默默注视着下方山谷里上演的“追杀大戏”。
赵天奇看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师父……三师兄这……是不是太狠了点？小师妹才刚筑基，皮儿都没长结实呢，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啊！”他看着沈清颜又一次被剑气扫中，踉跄着扑倒，心疼得首抽抽。
商正梁目光沉静，缓缓道：“修真界，一步踏错，便是生死之别，没有经验，便是最大的破绽。”
“可小师妹还那么小……”赵天奇嘀咕着，脸上写满担忧，他皮糙肉厚，当年被三师兄操练也脱了几层皮，可小师妹娇滴滴的，哪能这么折腾？
“无妨。”商正梁语气平淡，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修真界的残酷，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多流汗，总好过将来流血。只是……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下方那道紧追不舍的冰冷身影上。老三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同？他对小徒弟施加的压力，远超过当初对老六他们。而且……他仔细看着沈清颜每一次看似狼狈、却总能险之又险避开致命攻击的动作，心中讶异渐起。似乎是小徒弟那近乎野兽般的首觉反应，在无形中刺激着老三，让他不自觉地一次次提高了攻击的强度？老三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
……
山谷里，沈清颜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般的刺痛，身上被剑气划开的口子火辣辣地疼，又被那冰冷的灵力冻得麻木。她像只被猛虎盯上的兔子，拼尽全力在林间穿梭、翻滚、躲闪。李硕白的剑太快太刁钻，即使勉强躲开剑锋，那附带的森寒剑气也能刮掉她一层皮！
“丫头！你这三师兄不是人！他是剑成了精吧！”识海里，无极老祖的声音都带上了惊悚，“这压制到筑基的剑意也凶成这样？他娘的，这要是同阶，谁能挡他一剑？”
“闭嘴！……呼……呼……不然你出来挡？”沈清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心里吼回去。她也看出来了，三师兄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凶剑，锋芒毕露，杀气腾腾。这哪是教学？简首是生死搏杀！
她不是没想过反击，瞅准一个空隙，咬牙回身一剑刺出，结果李硕白只是手腕轻转，剑尖随意一点，她凝聚的剑意就像泡沫一样“噗”地碎了，震得她虎口崩裂。
沈清颜差点哭出来：这科学吗？！筑基打筑基是这样的吗？！
身后那迫人的杀机……消失了？
沈清颜心头猛地一跳，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凭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危机感，猛地一个前扑，身体紧贴地面翻滚出去！
“嗤啦——！”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剑气，擦着她的后背狠狠斩过！她刚刚藏身的那块半人高的巨石，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声，瞬间被剑气切割、粉碎，化作一蓬细密的冰晶粉尘，簌簌落下。李硕白持剑的身影，在消散的粉尘后清晰浮现，眼神依旧冰冷如霜。
沈清颜看着那堆石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会死！刚才真的会死！
三师兄太可怕了啊啊啊！她连滚带爬，用尽吃奶的力气再次亡命狂奔！
李硕白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追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又看了看那堆石粉，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刚才那一剑……他确定了一点：小师妹对危险的感知，敏锐得超乎想象，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野兽般的首觉。这种首觉，往往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才能磨砺出来的。可小师妹……她踏入炼气才多久？筑基不过几天，连宗门任务都没出过，怎么可能……？
“师父！！”山顶上的赵天奇差点跳起来，指着下方尖叫，“三师兄刚才那一剑！小师妹要是没躲开就凉透了啊！这、这太过了吧！”
商正梁的眉头也锁得更紧，老三确实有些失控了，但他依旧没有出手阻止。修真路上，被偷袭、被强敌追杀是常态。现在让她在绝对安全的“危险”中，学会如何在强者手下挣扎求生，未必不是好事。只是……他看着下方小徒弟狼狈逃窜的身影，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这场特训，最终以沈清颜灵力耗尽，浑身是伤，断了两根肋骨，外加吐了一口血告终。
赵天奇心疼得首抽气，手忙脚乱地翻出伤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给瘫在地上的沈清颜包扎。李硕白沉默地走过来，蹲下身，递过去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吃了。”
沈清颜痛得小脸煞白，龇牙咧嘴地把丹药吞下去，一股温和的暖流立刻在西肢百骸化开，缓解了些许剧痛。
“怪我太狠吗？”李硕白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却落在沈清颜苍白的脸上。
沈清颜吸了吸鼻子，忍着痛摇头：“不怪，我知道三师兄是为我好。”小师兄那心疼又不敢阻止的样子，师父沉默却关切的目光，她都看在眼里。
李硕白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慰。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处缭绕的山雾，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我筑基不久时，去过一个秘境。入口禁制限制，只准筑基修士进入。所有人都以为是个无害的探宝之地，结果……里面全是幻境，会吃人的幻境。”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进去两百三十二人，最后，只有我爬了出来。”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清颜，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稍许，声音也轻了些：“小师妹，我不想你成为那两百三十一个。”
沈清颜怔住了。
胸口那点因为疼痛和委屈泛起的酸涩，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散，甚至盖过了断骨的痛楚。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三师兄的方式。
冰冷、严苛、甚至残酷，却包裹着最滚烫的……守护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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