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血腥与劣质草药的刺鼻气味,如同实体化的粘稠污泥,死死糊在王洺的鼻腔和喉咙上。
锈锚巷深处,一间歪斜的棚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听着门内女人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像是破败风箱在艰难拉扯。
“干,真是…麻烦到家了。”王洺低声咒骂着。脚底碾着一截不知是草药梗还是别的什么污秽物,垂头丧气地挪进屋子,木门在他身后发出“吱嘎”呻吟,重新虚掩住那条透入浑浊光线的缝隙。
他感觉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即将破碎的任务希望上。“明明是最低难度跑腿送信啊…真是邪了门了。会不会是因为有你的原因?”
“少把什么都往我身上推。”识海深处,萨麦尔的声音带着清晰无比的戏谑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玩味。“你自己倒霉撞上苦情戏码,关我屁事。”
王洺没接茬,只是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强迫自己看向那个“麻烦”的源头。
阿曼达·铁砧。
这个几乎被半埋进腥臭草堆里的女人,在王洺踏入门口的瞬间,那双被血丝和浑浊占据的眼眸就如锁定猎物的鹰隼般猛地睁开!
极度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痛苦没能磨灭那份刻进骨子里的锋锐。她的目光以最快的速度扫向他空空如也的双手。那里面燃烧的,是一种行将溺毙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濒临疯狂的希冀。
“信,她是收下了吗?”她的声音像是撕裂般沙哑,尾音带着难以抑制的、仿佛弓弦绷到极致濒临断裂的颤抖,仿佛这短短一句话就己耗尽了残存的力气。
王洺的心脏像是被那目光无形的手捏紧了一下。他停在草堆前几尺处,迎上阿曼达那混合着焦灼与最后希望的目光,喉咙有些发干。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带感情,像一个纯粹的任务执行者:“艾莉诺小姐…她不肯收。”
“什么?!”
阿曼达残破的身躯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
剧烈的震动牵动了缠绕在躯干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如同岩浆爆发,瞬间席卷了她的神经。
她古铜色的脸庞瞬间褪尽血色,煞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鬓角、太阳穴疯涌而出,沿着脸上深刻的疤痕沟壑滚落。
那双眼中的希冀之光如同被投入冰窟的炭火,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骇人风暴!
难以置信、被无情拒绝的锥心刺痛、以及某种更深沉、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和濒临崩溃的狂暴在瞳孔深处炸开、翻滚!
“她…说什么?!”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濒死野兽般压抑的低吼。
王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板:
“我把你的事情,你受伤的情况,你托我带话的心意,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但是她说…她说让你不要再送任何东西给她了,特别是这样的信。她说她不能收下。”
他顿了顿,看着阿曼达眼中那狂暴的风暴几乎凝为实质,“她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祸害。靠近她的人都会被诅咒,都会受到伤害。然后……她让你忘了她,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这些话像冰冷的石块,一个个砸向阿曼达。
空气死寂了一瞬。棚屋里只剩下阿曼达如同破风箱般越来越粗重的喘息,伴随着那无法压制的、因剧痛而低低嘶鸣的喉音。
古铜色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和一种彻底粉碎的狂怒而极度扭曲,肌肉虬结跳动,狰狞可怖。
那双曾经挥舞双刀斩杀无数强敌、沾满敌人鲜血却依旧稳定的手,此刻死死攥着身下散发着霉味的脏污草梗,指节捏得惨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深褐色、己经看不出原色的绷带下,新鲜的、更深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但坚决地洇开、扩大,在胸前凝结成一片更为刺眼的黑暗。
“放屁!”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暴戾的狂吼猛地炸开!声浪撞击着狭窄的空间,仿佛受伤巨兽最后的咆哮,充满了毁灭性的愤怒和走投无路的绝望疯狂!
“她懂什么?!她以为躲开就是保护?!她以为把老子推开,那天发生的事情就能当作没发生过?!天真!愚蠢!!蠢得无可救药!!!咳咳咳!!”
剧烈的嘶吼让她再次猛咳起来,暗红色的血沫飞溅,她不管不顾,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眸死死瞪着天花板,或者说,瞪着某个不在眼前却己刻在灵魂深处的身影。
她的胸膛像烧毁的炉膛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拉锯般的杂音,眼神却炽亮得几乎要燃烧自己:
“她根本不明白…不明白老子为什么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两次…三次!为什么肠子流出来还要塞回去拼!为什么骨头断了还能撑着站!她!!她就是老子他妈的还活着的唯一念想!
是老子心里…老子心里那点还没被世道和血水浇透的、最后一点热乎气!!那点热乎气都没了,老子还继续活着有什么用啊!!”
她咆哮着,声音嘶哑欲裂,“咳咳咳!呕——!”
剧烈的情绪风暴彻底冲垮了她强弩之末的身体堤坝。她弓起身体,爆发出更猛烈的咳嗽,不再是血沫,而是大滩大滩混杂着内脏组织碎片的暗红色污血从她口中、鼻腔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如同生命熔炉在剧烈崩解!
鲜红的、粘稠的污秽瞬间染红了身下的草堆和她自己枯槁的下巴。
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蜷缩、弹起,像一条被残酷甩在滚烫铁板上的鱼,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污血,让胸前那片象征死亡的暗红迅速扩大、扩散。
她那以铁血铸就的顶尖佣兵的不屈意志,在那无可挽回的生理崩溃面前,瞬间溃不成军,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得令人窒息、几乎能将旁观者也拖入深渊的虚弱气息和死亡的冰冷阴影,沉重地笼罩了整个棚屋。
“呃…呃…嗬嗬……”她痛苦地喘息着,仅剩的力气似乎只够支撑着发出无意义的喉音,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涣散、失焦,瞳孔的边缘在缓慢放大。
生命的气息,如同狂风中最后一星火苗,正在被迅速吹灭、吞噬。
王洺头皮瞬间炸了!眼前这景象比他接过那个“简单”任务时最坏的预想还要糟一百倍!
任务没完成,委托人要当场暴毙在自己面前了!没有她本人盖下那个该死的、作为完成凭据的回执印章,别说报酬了,任务状态首接就是个血红的“失败”!
白跑腿、丢面子,更要命的是——那个回执单!他费劲巴拉接了这坑爹任务,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那东西啊!这失败了要等他妈三年啊。
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声音都因为急切带上了几分变形,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机会:
“喂!听着!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但是你的事我真的尽力了!我也照你说的去做了!这情况真的没办法!她不肯收我也没辙啊!但是…但是!任务…那个回执单……能不能…就当你、就当你收到了?就盖个章!行不行?!就当我把这个逆天任务给你完成了!我求你别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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