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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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信使

 

翡翠枝巢的中心,任务公会如同一颗巨大的心脏在搏动。

它并非传统建筑,而是一只由无数古老藤蔓自发编织、纠缠而成的宏伟鸟巢,悬停在虬结枝干交织的空隙之中,在魔法光球柔和的光芒下流淌着翡翠般的光泽。

步入其中,空间感被奇异地拉伸了,远比从外面估测的要广阔得多。恒温恒湿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魔法维持着适宜的光照,将内部照得通明却无刺目之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公告板。上面密密麻麻钉满了各色羊皮卷轴,不同颜色的徽章和丝带如同危险的勋章,宣示着任务的等级——

A级为红色,B级为紫色,C级为蓝色。而王洺的目光,看着角落那块镶着草绿色丝带的D级区域。

“巡逻地脉节点周边,确保无异常魔法波动…周期五天…”——听起来平静,但地脉节点向来是魔力乱流和危险生物出没之地。

“收集十株成熟月光苔,需进入青藤区夜光峡谷外围…”——夜光峡谷?光是外围的夜行生物就够呛。

“担当助手,负责搬运一些‘大型物件’…”——王洺想象了一下所谓的“大型物件”,怕不是什么沉重的魔法矿石,也可能是某种……活物?不过看着挺简单的。

“帮助赶走老鼠?这是老鼠成精了吗,买只猫不就完了?怎么越来越抽象了…”

这真的算是正经任务吗?

一块被钉在橡木板最不起眼角落的羊皮卷轴映入眼帘。它边角磨损卷曲,字迹潦草随意,只用一枚最普通的铜钉固定着,显得格外寒酸:

D级委托:信使

委托方:阿曼达·铁砧(佣兵)

任务内容:将一封密封信件送至指定收件人处(需要能够保密的人选,详情面谈。地址为翡翠枝巢下层街区‘锈锚巷’7号)

注意事项:务必确保信件亲手送达本人,不得拆阅或损坏。收件人情绪…请谨慎应对。

登记人:工会初级执事 罗德尼

报酬:100银币

跑腿送信?

王洺的眼睛瞬间亮了。比起那些需要深入未知地带、与危险打擦边球的任务,甚至比起可能压断腰的搬运活计,送信简首是天堂!

安全、简单,只需要两条腿和一个靠谱的地址——完美契合他急需一个“稳妥”D级任务来达成目的的需求。这简首是命运之神抛下的橄榄枝!

摘下那份委托的标识牌,走向旁边挂着“D级任务受理”小木牌的柜台。

柜台后坐着一个顶着乱糟糟棕发、脸上散落着几点雀斑的年轻人类学徒,胸前名牌歪歪扭扭地写着“罗德尼”,正懒洋洋地翻着一本卷了边的图册。

“你好,我接这个送信任务。”王洺将标识牌递过去。

罗德尼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随手从抽屉里摸出两枚黯淡的银币丢在台面上,发出“叮当”两声脆响。

“喏,预定金。身份登记一下。”他用羽毛笔在一本厚册子上潦草地划拉了几笔。

“地址认得不?锈锚巷,底层区。等任务完成,委托人会在回执上盖章,你拿着盖了章的回执回来,就能拿走剩下的98银币。完事记得把牌子还回来。”

揣着那两枚微凉的银币,王洺顺着盘旋向下的枝干通道,走向翡翠枝巢的“根部”。

越往下,头顶魔法光球的光芒就越发稀薄、浑浊,空气中那股属于上层区域的草木清香也迅速被一股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取代——劣质麦酒的酸馊、廉价油脂燃烧的油烟、长期堆积的垃圾腐烂的甜腻,还有潮湿木头霉变的气息,像一层粘稠的薄膜糊在口鼻上。

锈锚巷,名副其实地蜷缩在最底层巨大枝干的阴影褶皱里。巷道狭窄、曲折,两侧挤满了歪歪扭扭、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木质吊脚楼,彼此之间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为了防水(或者说聊胜于无的遮挡),建筑缝隙里胡乱塞满了发光苔藓的碎屑,散发着幽幽的、病态的绿色微光,更添几分阴森。

巷子尽头,一块画着裂开酒桶的破旧木板在微风中吱呀作响——正是“老酒桶旅馆”的招牌。

其后院是用粗糙树枝胡乱捆绑围成的马厩,几个同样简陋的棚屋像是瘤子一样歪斜地附着其上。

王洺的目光锁定在巷中段一扇更不起眼、布满污渍的木门上,门牌上模糊的“7”字几乎难以辨认。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后悔了,那污浊的空气让他喉咙发痒),推开了门。

“吱呀——”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息猛地撞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像是刚宰杀过牲畜,混杂着廉价刺鼻的草药膏气味。

昏暗的光线从唯一一扇小得可怜的、蒙着厚厚油垢的窗户透进来,勉强勾勒出室内轮廓。

草堆上,靠坐着一个极其高大健硕的身影。那是一个女人,古铜色的皮肤此刻在阴影中显得灰败黯淡。

她半边身子缠裹着肮脏的、被深褐色和暗红色血渍反复浸透又干涸的绷带,从肩头一首延伸到腰腹,绷带边缘还能看到翻卷的、红肿发炎的皮肉。

一柄造型狰狞、刃口带着细微缺口的沉重双刀斜靠在墙边,刀柄和护手处浸染着大片发黑的血渍,散发出生铁与死亡的气息。

“请问……”王洺的声音在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您认识佣兵阿曼达·铁砧吗?”

草堆上的女人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眼。

眼白布满了浑浊疲惫的血丝,但当她抬起眼帘时,那目光却像淬了火的刀锋,瞬间穿透昏暗,精准地落在王洺胸前那枚代表着魔法学院的徽章上。

“是公会派来的?”她的声音粗嘎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显然伤得不轻,“也好……学院的人,应该比街头那些油滑的耗子崽子强点。”

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牵动伤口让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然后,她异常小心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从贴身皮甲的内衬深处,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信封,深蓝色的硬质纸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光泽。封口处,一枚火漆印章凝固如血,上面清晰地印着一朵盛放的玫瑰纹章——优雅、矜贵,与这充斥着血腥、污秽和绝望气息的破棚屋格格不入。

阿曼达·铁砧那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指,此刻却异常轻柔地、甚至带着点颤抖地攥着那薄薄的信封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名状的痛苦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目光死死锁住王洺:

“听着,小子,”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你要送信的人…叫艾莉诺·维斯塔。住在蔷薇街区,三号房。然后,必须!”

她猛地加重语气,锐利的眼神几乎要刺穿王洺。

“必须亲手交到他本人手里!看着他接过去!懂吗?亲手!本人!别交给什么仆人管家,别丢在门口!亲眼看着他拿到!”

……委托单上那些被他忽略的警告词句,此刻在阿曼达这近乎偏执的强调和复杂的眼神下,变得无比清晰且沉重。蔷薇街区?

听起来和这锈锚巷完全是两个世界。一个重伤垂危、气息凶悍的佣兵,一个住在蔷薇区的大小姐,一封带着玫瑰的信件……

关键还是两个女性……

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气息,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跑腿。

(脑海中,萨麦尔那标志性的、带着戏谑与幸灾乐祸的狂笑声轰然响起:)

“噗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看看你挑的‘捷径’!这任务闻看起来真的简单,哈!我打赌远不止如此!要我说,你不如现在掉头,去看看能不能找‘阿蒙蒂丝’的那群手下帮忙?他们最擅长处理这种带着‘特殊情感’和‘不可说往事’的麻烦差事了,当然,代价嘛……嘿嘿……”

王洺只觉得嘴里发苦,一股被坑了的郁闷感油然而生。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在排遣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压力。

“没事,”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带着点干涩,“只是送信而己,对吧?送到就算完成……又不是要说服对方答应什么条件……只需要送到就行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确认,目光落在那封与周遭环境形成极致反差的深蓝色信件上。

(伊赫大陆常规货币体系:1金币=1000银币=1000铜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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