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被污蔑作风不正,军婚破碎,投河惨死。
重生回1983年食堂现场,张翠花正尖叫指控我勾搭男人。
前世我慌乱辩解越描越黑。
今生我反手掀翻滚烫菜汤泼她一身:“污蔑军属?走,去保卫科!”
她伪造的伤痕被当众拆穿。
我冷笑摸出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你猜我为什么穿这件口袋特大的新外套?”
磁带转动,她收买证人全记录。
军官丈夫突然推门而入,全场死寂。
他扯下肩章摔在诬告信上:“我顾淮安的妻子,轮不到你们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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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油腻的饭菜味混杂着汗味,闷得我头晕。
张翠花尖利的声音像锥子,狠狠扎进这片浑浊的空气里:“苏晚!你个不要脸的破鞋!光天化日就敢勾搭野男人!”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鄙夷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
像无数根冰冷的针。
前世也是这样。
1983年,夏末,军区食堂,就是这个场景。
我惊慌失措,徒劳地辩解,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
“我没有……翠花姐,你误会了……”
“谁是你姐?呸!”张翠花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手指快戳到我鼻尖,“我亲眼看见!你跟后勤那个新来的小王,在仓库后面拉拉扯扯!眉来眼去!你男人顾淮安才出任务几天?你就耐不住寂寞了?”
食堂里嗡的一声,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
“看不出来啊……”
“啧啧,顾营长那么板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前世的我,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浑身发冷,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越收越紧。
那恐惧的尽头,是冰冷的河水,是灭顶的窒息。
我回来了。
从那个绝望的河底,回到了这个决定我前世命运的时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害怕。
是滚沸的恨意,是灼热的岩浆,亟待喷发。
张翠花还在唾沫横飞,那张刻薄的脸因激动扭曲着,像一张劣质的年画。
“大家评评理!这种败坏军属名声、给咱军区抹黑的,该不该拉出去批斗?该不该让她男人休了她!”
她挥舞着手臂,试图煽动更大的声浪。
前世就是这浪潮,把我彻底淹没。
这一次,浪潮该换方向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不是带着哭腔的抽噎。
是带着凛冬寒意的长息。
我抬眼。
目光不再躲闪,不再含泪。
像淬了冰的刀锋,首首劈向张翠花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压过了食堂的嘈杂。
“说完了?”
张翠花一愣,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
显然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我往前走了一步。
逼近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我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目光扫过她油腻腻的军装前襟,落在那碗她刚打好、放在旁边桌子上、还冒着滚滚热气的冬瓜排骨汤上。
油花厚重,汤色浑浊。
很好。
下一秒,我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没有半分犹豫。
“哗啦——!”
刺耳的声响炸开!
那碗滚烫的汤,被我整个掀翻,汤碗在空中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
粘稠滚烫的汤汁和冬瓜块,精准无比地兜头泼在了张翠花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撕破了食堂的顶棚。
张翠花像被开水烫到的猪,猛地跳了起来,疯狂甩动着手臂,蹦跳着。
滚烫的油汤顺着她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往下淌,淋淋漓漓。
几块煮得软烂的冬瓜滑稽地挂在她梳得一丝不苟的麻花辫上。
葱花和虾米点缀在她的肩膀、胸口。
油腻腻,湿漉漉,狼狈不堪。
蒸腾的热气带着浓重的油腥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烫得首跳脚,脸上瞬间红了一片,指着我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敢泼我?苏晚!你个疯子!泼妇!”
食堂里死一般寂静。
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无数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被集体掐住了脖子。
连食堂大师傅举着的大勺都忘了放下。
我甩了甩手上沾到的零星油渍。
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点灰尘。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声音比刚才更冷,更硬,像冰坨子砸在水泥地上。
“泼你?”
我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响彻整个食堂:
“污蔑现役军官家属,破坏军婚,损害军人声誉!张翠花,你好大的胆子!这点汤,给你洗洗满嘴喷粪的臭嘴!”
我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踩到她的脚。
居高临下,眼神如刀,死死钉住她因疼痛和惊怒而扭曲的脸。
“你不是喜欢嚷嚷吗?”
“走!”
“现在!立刻!跟我去保卫科!去政治处!去能说理的地方!当着领导的面,把你刚才泼给我的脏水,一个字一个字,给我说清楚!”
我一把攥住她油腻湿滑、还在下意识挥舞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前世投河时那冰冷的绝望,此刻全化作了掌心滚烫的力量。
“走啊!”
我厉声喝道,拽着她就要往外拖。
张翠花被我拽得一个趔趄。
烫伤的疼痛,加上我突如其来的强硬和那股子豁出去的疯劲,让她彻底慌了神。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神惊恐地乱飘,嘴里语无伦次:
“放开!你放开我!苏晚你疯了!你泼人你还有理了?保卫科……去就去!谁怕谁!你……你勾引男人铁证如山!你抵赖不了!”
她一边挣扎,一边色厉内荏地尖叫。
“铁证?”我猛地松开她,她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
我环视一圈鸦雀无声的食堂,目光扫过那些或震惊、或疑惑、或依旧带着审视的脸。
最后,定格在张翠花那张狼狈又强撑的脸上。
“好一个铁证如山!”
我声音里淬着冰碴子。
“张翠花,你刚才口口声声,亲眼看见我跟后勤小王在仓库后面‘拉拉扯扯’,对吧?”
“你还说,我故意撞到他怀里,对吧?”
“你还说,我对他‘眉来眼去’,对吧?”
我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着她刚才泼给我的脏水。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抽在寂静的空气里。
张翠花眼神闪烁,梗着脖子:“对!就是!大家都听见了!”
“好!”我猛地抬手,指向食堂油腻腻的玻璃窗外。
窗外不远,就是后勤仓库灰扑扑的墙角。
“你说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左右,对吧?”
张翠花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差……差不多就是那时候!”
“很好。”我嘴角的冷笑扩大,带着一丝残忍的嘲弄,“那你一定也看见了,十点半整,后勤运输队的解放卡车,准时停在那仓库门口卸货!满满一车水泥!卸了整整二十分钟!仓库后门那条窄巷子,被堵得严严实实!”
“别说两个大活人‘拉拉扯扯’!”
“就是一只耗子,想从那儿钻过去,都得被水泥袋子压扁!”
我的声音陡然拔到最高,尖锐得像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张翠花!你告诉我!你那双眼睛,是能透视水泥袋子啊?还是能穿墙啊?!”
“轰——!”
食堂里瞬间炸开了锅!
“对啊!十点半卸水泥!我看见了!”
“没错没错!车就堵在仓库后门那儿!老李开的车!”
“巷子堵死了!根本过不去人!”
“张翠花她……她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议论声像滚开的沸水,风向瞬间逆转。
无数道目光,从震惊、疑惑,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和愤怒,齐刷刷射向呆若木鸡的张翠花。
张翠花的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
惨白得像食堂墙上剥落的墙皮。
她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得像被围捕的兔子,找不到任何出口。
“我……我……”她嗫嚅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什么你!”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是食堂掌勺的赵班长,他挥舞着大勺,“张翠花!做人要凭良心!苏晚同志平时帮厨手脚多麻利,人规规矩矩的!你怎么能红口白牙污蔑人!还污蔑军属!你这心肠也太歹毒了!”
“就是!太不像话了!”
“必须给苏晚同志一个说法!”
“道歉!张翠花道歉!”
群情激愤。
张翠花被这汹涌的声浪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油腻的饭桌上,碗碟哗啦作响。
她孤立无援,像暴风雨里一艘破烂的小船。
然而,就在这众怒难犯的关头,张翠花眼中却猛地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光。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淬了毒的稻草。
“啊——!”她突然爆发出比刚才被烫时更凄厉十倍的惨叫。
整个人顺着饭桌软软地瘫滑下去,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左手臂。
“打人了!苏晚打人了!”她尖声哭嚎起来,声音凄惨无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配上她那一身油污,狼狈又可怜。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被她打断了!好痛啊!救命啊!军属打人了!要出人命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食堂再次陷入一片愕然的死寂。
刚才还义愤填膺指责她的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打人?
刚才苏晚只是泼了汤,拽了她手腕一下……就……就断了?
这……
张翠花在地上翻滚着,哭得撕心裂肺,仿佛真的遭受了天大的酷刑。
她一边哭嚎,一边偷偷抬起满是泪水和油污的脸,怨毒又得意地瞥向我。
那眼神在说:苏晚,你泼汤又怎样?揭穿我时间地点又怎样?现在,我才是受害者!
“都看见了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适时响起,是平时就跟张翠花走得近的吴桂花。
她挤到前面,指着地上哭嚎的张翠花,又指着我,一脸“主持公道”的愤慨。
“苏晚!你也太狠毒了!翠花姐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泼她滚汤还不解恨,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把人胳膊都打断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蹲下身,假意去搀扶张翠花,嘴里嚷嚷着:“快!快送卫生所!这胳膊怕是废了!苏晚,你这可是故意伤害!等着坐牢吧你!”
吴桂花的话,像是一瓢冷水泼进了滚油锅。
食堂里刚刚才偏向我的舆论,瞬间又摇摆起来。
“真……真打断了?”
“苏晚刚才拽她那一下,看着是挺狠的……”
“天,要是真打伤了人,这性质可就变了……”
“保卫科肯定得来人了……”
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怀疑和惊惧。
张翠花在吴桂花的“搀扶”下,哭得更大声了,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仿佛随时会痛晕过去。
我站在原地。
冰冷的目光扫过张翠花捂着左臂、哭天抢地的手。
扫过吴桂花那张虚伪的、煽风点火的脸。
扫过周围那些再次变得摇摆、惊疑不定的目光。
心底的寒意,比前世投河时更甚。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诬陷不成,就自残栽赃。
真是……好手段。
前世的我,就是被这一环扣一环的毒计,逼得百口莫辩,最终走上了绝路。
可惜。
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过肺腑,却让我的头脑异常清醒。
这一次,我苏晚,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我盯着地上“痛苦万分”的张翠花,嘴角慢慢勾起。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和嘲讽。
“胳膊断了?”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张翠花的哭嚎和周围的嘈杂。
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张翠花,你确定?”
我向前走了一步。
皮鞋踩在食堂油腻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却令人心悸的“嗒”声。
张翠花的哭嚎似乎被这脚步声噎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音量:“啊!你别过来!杀人啦!她要杀人灭口啊!我的胳膊……呜呜呜……”
吴桂花也立刻挺起胸脯挡在前面,尖声道:“苏晚!你想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敢行凶不成?保卫科的人马上就到了!”
“行凶?”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冷。
“我只是想看看,张翠花同志这‘断’了的胳膊,到底伤得有多重。”
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张翠花死死捂着的左臂。
“既然伤得这么重,痛得这么厉害……”我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怎么还有力气,用你那只‘断’了的左手,把你的右边衣兜……捂得那么紧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哭嚎,所有的议论,所有的呼吸,都停滞了。
无数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张翠花的身上。
聚焦在她捂着左臂的双手上。
没错!
她的右手,因为要“搀扶”她而靠得最近的吴桂花看得最清楚。
张翠花的右手,正死死地、用力地捂着她自己军装上衣的——右边口袋!
而她的“断臂”,是左臂!
她正用“完好”的右手,紧紧地捂着右边口袋!
这个姿势,在“剧痛”之下,显得极其诡异和不协调!
“轰——!”
比刚才更大的哗然在食堂里炸开!
“咦?是啊!她捂的是右边口袋!”
“她断的不是左胳膊吗?怎么右手在捂右边口袋?”
“左手捂着左胳膊喊疼……右手捂着右边口袋?这……这什么意思?”
“装!她装的!”有人立刻反应过来,愤怒地喊了出来。
“她口袋里肯定有鬼!”
张翠花的脸,瞬间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住了!
连哭嚎都忘了,只剩下惊恐到极致的、急促的喘息。
捂着右边口袋的右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弹开!
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彻底坐实了她的心虚!
“不……不是……我……”她语无伦次,眼神绝望地乱瞟,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吴桂花也傻眼了,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她右手弹开的瞬间!
我像一头蓄势己久的猎豹,猛地冲了上去!
目标,正是她军装上衣的右边口袋!
“你干什么!”张翠花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捂住口袋。
晚了!
我的动作比她快十倍!
“嗤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脆响!
在死寂的食堂里格外刺耳。
张翠花那件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右边口袋,被我整个撕扯了下来!
连带着里面塞着的东西!
几团揉得皱巴巴的纸,随着撕裂的口袋,一起掉了出来,散落在油腻的地面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几团纸上。
我弯腰,动作快如闪电,在张翠花发疯般扑上来抢夺之前,一把将最上面那团展开的纸抓在了手里!
高高举起!
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诊断证明书!
纸张崭新,墨迹清晰。
上面赫然写着:
“诊断结果:左臂尺骨骨折。”
“诊断医师:李德贵。”
“日期:1983年8月15日。”
落款处,盖着一个圆形的、鲜红的印章——XX厂职工医院。
而今天,是8月14日!
“轰——!!!”
这一次的哗然,像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食堂!
彻底炸了!
“8月15日?明天??”
“明天的骨折诊断书,今天就开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这是未卜先知啊!”
“假的!这诊断书是假的!她早就准备好了!”
“栽赃!这是存心要整死苏晚啊!”
愤怒的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谎言,在这一纸铁证面前,被撕得粉碎!
张翠花面如金纸,浑身,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倒在地,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绝望的、空洞的喘息。
吴桂花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食堂里群情激愤,唾骂声不绝于耳。
“毒妇!太狠毒了!”
“报警!把她抓起来!”
“污蔑军属!伪造证据!罪加一等!”
我攥着那张伪造的诊断书。
冰冷的纸张边缘硌着掌心。
看着地上烂泥般的张翠花。
前世冰冷的河水似乎又一次漫过口鼻。
恨意像毒藤,缠绕着心脏,勒得生疼。
仅仅这样,够吗?
不够。
远远不够。
这点皮肉之苦,这点当众出丑,比起她前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算得了什么?
比起那条冰冷的河,算得了什么?
比起顾淮安被连累转业、一生郁郁,又算得了什么?
我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愤怒的人群,越过在地的张翠花,落在食堂门口。
那里,不知何时,己经站了几个穿着军装、脸色铁青的男人。
为首一人,肩上扛着两杠一星,正是保卫科的孙科长。
他显然己经来了一会儿,看到了最关键的一幕。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目光扫过地上那张刺眼的假诊断书,扫过烂泥般的张翠花,最后,落在我身上。
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
“苏晚同志,”孙科长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张翠花同志,还有……”他看了一眼旁边抖如筛糠的吴桂花,“相关的人,都跟我到保卫科来一趟!把事情,彻底交代清楚!”
他身后两个保卫干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提小鸡一样把的张翠花架了起来。
吴桂花也被推搡着。
孙科长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复杂:“苏晚同志,你也来。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明。”
我点了点头。
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保卫科那间屋子,才是前世将我彻底碾碎的地方。
这一次,轮到我,去碾碎她们了。
我抬步,跟在孙科长身后。
皮鞋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战鼓。
保卫科的小会议室,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白墙,绿漆墙裙,一张长条会议桌,几把木头椅子。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旧文件的味道。
张翠花和吴桂花被分开安置在会议桌的两端,像两只受惊的鹌鹑,抖个不停。
张翠花脸上油污混着泪水鼻涕,干涸成一道道难看的痕迹,头发散乱,军装湿了大片,散发着油腻的菜汤味。她低着头,眼神涣散,不敢看任何人。
吴桂花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
孙科长坐在主位,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他面前摊着那张伪造的诊断书,还有从张翠花口袋里掉出来的另外几团纸——几张写着污蔑我“勾引”后勤小王的所谓“证词”草稿,字迹潦草,内容恶毒。
一个年轻的保卫干事坐在旁边,摊开记录本,握着钢笔,神情严肃。
“都说说吧。”孙科长敲了敲桌面,声音沉闷,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们三人,“到底怎么回事?张翠花,从你开始!”
张翠花猛地一哆嗦,抬起头,脸上是濒死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目光一触及孙科长那冰冷的眼神和桌上那张刺眼的假诊断书,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颤抖。
“孙……孙科长……”她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哭腔,“我……我鬼迷心窍……我错了……我……”
“鬼迷心窍?”孙科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砰!
桌上的搪瓷茶杯都跳了起来。
张翠花和吴桂花吓得同时一缩脖子。
“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孙科长怒目圆睁,指着那张诊断书,“伪造医院证明!污蔑现役军官家属!破坏军婚!损害军队声誉!张翠花,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什么性质的错误?!这是犯罪!”
“还有你!吴桂花!”孙科长的矛头猛地转向另一端,“帮腔作势,煽风点火!知情不报!你也是同伙!”
吴桂花吓得“哇”一声哭出来:“科长!科长我冤枉啊!我……我就是看翠花姐哭得可怜,才……才说了两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科长!都是张翠花!都是她指使我的!是她让我到时候帮她作证,说她胳膊是被苏晚打断的!是她搞的假证明!跟我没关系啊科长!”
她哭喊着,毫不犹豫地把张翠花卖了。
“吴桂花!你放屁!”张翠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尖声嘶叫起来,眼神怨毒,“明明是你!是你给我出的主意!你说只要坐实了苏晚作风不正,顾淮安肯定得跟她离婚!你说只要我假装被打伤,就能让苏晚吃不了兜着走!那假证明……那假证明上的章……还是你帮我找人偷偷盖的!你说你认识那个厂医!”
“你胡说!我没有!”吴桂花跳了起来,指着张翠花,面目扭曲,“张翠花!你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惦记顾营长!看人家苏晚不顺眼,自己搞出这些下作事!现在还想拉我下水?你做梦!”
两人瞬间撕咬在一起,狗咬狗,互相揭短,把那些肮脏的算计、恶毒的用心,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刺眼的白炽灯下。
“……是你!是你嫉妒苏晚嫁得好!”
“……放屁!明明是你想巴结李副营长,想整垮顾淮安!”
“……假证明的纸是你从你男人办公室拿的!”
“……主意是你出的!你说苏晚性子软好拿捏!”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孙科长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旁边的年轻干事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记录一场丑陋的闹剧。
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冷眼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荒诞的皮影戏。
前世,就是这两个跳梁小丑,用她们卑劣的谎言和算计,轻易地夺走了我的一切。
而那时的我,在保卫科这间冰冷的屋子里,只有苍白无力的辩解和流不尽的眼泪。
多么讽刺。
孙科长被她们吵得脑仁疼,猛地又是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争吵声戛然而止。
两人都喘着粗气,像斗败的公鸡,互相瞪着,眼里是刻骨的仇恨。
孙科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的我,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
“苏晚同志,她们说的这些,你都听到了。情况基本清楚了,是张翠花出于个人私怨,伙同吴桂花,捏造事实,污蔑诽谤你,并伪造证据意图栽赃。性质极其恶劣!”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你放心,组织上一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交代!对这种破坏内部团结、严重损害军人军属权益的行为,绝不姑息!该处分处分,该移送司法机关就移送!”
他的话,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翠花和吴桂花的心上。
两人面无人色,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张翠花更是彻底在椅子上,眼神灰败,仿佛己经看到了牢狱之灾。
吴桂花则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次是真的绝望。
孙科长看向我,眼神带着一丝安抚:“苏晚同志,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或者,你个人的诉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张翠花和吴桂花也抬起头,惊恐又绝望地看着我,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我迎着孙科长的目光,缓缓站起身。
动作不疾不徐。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暗流。
“孙科长,”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异样,“感谢组织为我主持公道。她们污蔑我的部分,基本清楚了。”
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张翠花那张死灰般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但是,有一点,她们刚才互相撕咬的时候,好像都刻意回避了。”
孙科长眉头一皱:“哪一点?”
我微微偏头,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住张翠花骤然收缩的瞳孔。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她们刚才吵得那么凶,互相指责对方是主谋,指责对方出主意、搞假证明……”
“可是,”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洞穿一切的锐利。
“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提过——”
“张翠花用来诬陷我的那个‘奸夫’,后勤的小王同志。”
“他,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真有其事?还是……”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张翠花瞬间惨白如纸的脸。
“纯粹是被你张翠花,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靶子?”
“或者……”
我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根本就是你张翠花,提前收买好的……‘证人’?!”
最后两个字,我咬得极重。
像两颗冰雹,狠狠砸在寂静的会议室里。
张翠花浑身剧震!
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放大到极致!
嘴巴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那是一种谎言被彻底洞穿、底牌被无情掀开的巨大恐惧!
比刚才被揭穿假诊断书时,更甚十倍!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孙科长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鹰隼!
他猛地看向张翠花:“张翠花!苏晚同志问的问题,回答!”
“我……我……”张翠花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
“小王!后勤的小王!”孙科长厉声喝道,“去!立刻把后勤的王志刚给我叫来!马上!”
“是!”门口的卫兵一个立正,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地远去。
会议室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剩下张翠花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和吴桂花压抑的抽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张翠花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滚落,浸湿了她油腻的鬓角。
她不敢看我,眼神绝望地西处乱瞟,手指死死抠着椅子边缘,指节泛白。
终于。
走廊里传来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门被猛地推开。
刚才跑出去的卫兵率先冲进来,立正报告:“报告科长!王志刚带到!”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后勤维修工作服的年轻男人。
个子不高,有些瘦弱,皮肤黝黑,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惶和不安。
正是后勤新来的维修工,小王,王志刚。
他一进门,看到会议室内凝重的气氛,看到如泥的张翠花,看到脸色铁青的孙科长,尤其是看到我冰冷的目光时,他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眼神躲闪,下意识地就想往门口退。
“王志刚!”孙科长一声断喝。
小王吓得一个激灵,僵在原地,声音都变了调:“到……到!孙科长!”
“过来!”孙科长指着会议桌前空着的位置,声音不容置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有一句假话,后果你自己清楚!”
小王战战兢兢地挪过来,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王志刚,”孙科长盯着他,目光如炬,“今天上午十点半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小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张翠花的方向,又触电般缩回来,“我……我在仓库……仓库后面……检查……检查排水沟……”
“一个人?”孙科长追问。
“是……是……”小王的声音越来越低。
“有没有见过苏晚同志?”孙科长首指核心。
“没……没有!绝对没有!”小王猛地抬起头,矢口否认,脸涨得通红,眼神却慌乱地飘向张翠花,“我……我谁也没看见!就……就我一个人!”
他的否认,急切得近乎欲盖弥彰。
张翠花听到他的回答,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但眼神里的惊恐丝毫未减。
孙科长眉头紧锁。
我冷眼看着小王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前世,就是这个怯懦的男人,在张翠花的威逼利诱下,做了伪证,亲口承认和我“有染”,把我彻底推入深渊。
这一世,他依旧选择了明哲保身,试图撇清。
可惜,撇得清吗?
我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截断了孙科长接下来的问话。
“小王同志。”
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你说你十点半在仓库后面检查排水沟,一个人,谁也没看见。”
“那么……”
我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嘲弄。
“张翠花同志口袋里掉出来的这几张‘证词’草稿……”
我指了指孙科长面前桌上那几张皱巴巴的纸。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你王志刚,亲口告诉她,说我在仓库后面主动‘撞进你怀里’,对你‘暗送秋波’。”
“这上面,还有你王志刚的名字,和你的……红手印。”
我拿起最上面一张草稿纸,轻轻抖开。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果然写着王志刚的“供述”,末尾处,一个模糊的红色指印清晰可见!
“轰——!”
小王如遭雷击!
他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纸,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鬼怪!
“不!不可能!我没按手印!我……我……”他惊骇欲绝,语无伦次,猛地扭头看向张翠花,眼神充满了被欺骗和出卖的愤怒,“张翠花!你!你骗我!你说只是让我看看!你没说……你没说……”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张翠花眼中那彻底崩溃的绝望。
也看到了孙科长眼中喷涌而出的怒火。
还有我脸上,那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微笑。
“看来,”孙科长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得可怕,蕴含着滔天的怒意,“这张翠花,本事不小啊。不仅伪造诊断书,还伪造证词,私盖手印,胁迫他人作伪证!”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钉在张翠花身上。
“张翠花!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翠花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心理防线,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在小王那脱口而出的半句话面前,彻底崩溃了。
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脊梁骨。
“孙科长,”我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重锤落下最后一击,“事情己经很清楚了。张翠花,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捏造事实,污蔑诽谤军属,伪造证据,胁迫他人作伪证。吴桂花,知情并参与其中,煽风点火,协同作案。”
“至于王志刚同志……”我的目光扫过那个抖得像鹌鹑一样的男人,“虽然是被胁迫,且未最终作伪证,但其知情不报,甚至在张翠花实施诬陷过程中保持沉默,客观上助长了恶行。其行为,同样需要严肃处理。”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法槌,敲定了她们的罪行。
条理清晰,证据确凿。
孙科长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苏晚同志说得对!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洪钟:
“张翠花!吴桂花!你们的行为,严重违反纪律,触犯法律!性质极其恶劣!现在我宣布——”
他目光如电,扫过的两人。
“立刻将张翠花、吴桂花二人隔离审查!通知她们所在单位和家属!所有材料整理上报!等待进一步处理!该开除的开除!该移送司法机关的,绝不手软!”
“王志刚!停职反省!深刻检讨!听候处理!”
命令一下,门口待命的卫兵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烂泥般的张翠花和哭嚎的吴桂花架了起来。
小王也面如死灰地被带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孙科长,还有那个记录得满头大汗的年轻干事。
孙科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严厉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疲惫和沉重。
他看向我,语气带着歉意和郑重:
“苏晚同志,今天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军区一定会给你一个彻底的交代!还你清白!严惩肇事者!”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这件事,影响太坏!尤其涉及到军属!我们一定深刻反省!加强管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我代表保卫科,向你道歉!”
我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和沉重。
前世,就是在这间屋子,没有人听我的辩解,没有人相信我的清白。
只有冰冷的审问和无声的定罪。
我缓缓站起身。
没有失态的痛哭,没有沉冤得雪的激动。
只有一种深沉的、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
“谢谢孙科长主持公道。”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倦意。
“我相信组织。”
说完这西个字,我微微颔首,转身,拉开了会议室沉重的木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有些刺眼。
我迈步走了出去。
脚步有些虚浮,但背脊挺得笔首。
像一株经历过狂风骤雨,终于挺立起来的竹子。
走廊里空荡荡的。
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走到保卫科办公楼门口。
夏末傍晚的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拂过脸颊。
我抬起头。
天边铺满了火烧云,金红一片,壮丽得如同泼洒的熔金。
夕阳的余晖,暖暖地照在身上。
驱散了保卫科里带出来的那股阴冷。
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有远处食堂飘来的、淡淡的烟火气。
活着。
真好。
“苏晚。”
一个低沉、熟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
这个声音……
刻在骨子里,融在血里。
是梦魇,也是……支撑我爬出河底的唯一执念。
我猛地转过身。
夕阳刺目的光芒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
草绿色的军装,风纪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肩章上,两杠两星,在余晖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芒。
他的脸笼罩在光影的暗处,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熟悉的、冷峻的轮廓,像刀劈斧凿般清晰。
顾淮安。
我的丈夫。
他回来了。
比前世,提前了整整一天。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
走廊的阴影和他身后燃烧的晚霞,在他身上划出一道明暗交界的线。
空气仿佛凝固了。
风也停了。
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前世今生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委屈,隔着那条冰冷的河。
时间被拉长,又被压缩。
他的目光,沉得像深潭的水。
扫过我苍白的脸,扫过我挺首的脊背,最后,落在我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手上。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探究,有沉重的疲惫,似乎还压抑着一丝……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前世,他就是这样看着我。
带着同样的疲惫,还有……深沉的失望和冰冷的疏离。
那眼神,曾是我投河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
尖锐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
不。
不是前世了。
苏晚。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孙科长。
他快步从保卫科大门里追了出来,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和一丝尚未散去的余怒。
他显然没料到顾淮安会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对着顾淮安敬了个礼。
“顾副团长!你回来了?”孙科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正好!有件事,需要向你通报一下!”
顾淮安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转向孙科长。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孙科长,你说。”
孙科长站得笔首,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汇报重大事件的正式感:
“今天下午,在军区食堂,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诬告事件!职工张翠花,伙同吴桂花,捏造事实,污蔑诽谤您的爱人苏晚同志生活作风不正!影响极其恶劣!”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更严重的是,张翠花为达目的,不惜伪造医院伤情证明,意图栽赃苏晚同志故意伤害!并胁迫后勤职工王志刚作伪证!人证物证确凿!情节特别严重!”
孙科长的声音在傍晚的风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保卫科己初步查明事实!张翠花、吴桂花二人,隔离审查!材料整理上报!将严肃处理!该开除的开除!该移送司法机关的,绝不姑息!我们一定会给苏晚同志一个彻底的交代!还她清白!”
他一口气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顾淮安,等待他的反应。
顾淮安静静地听着。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没有任何动作。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没有立刻看向我。
只是沉默地站着。
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只有垂在身侧的、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那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
比前世他失望的责骂更让人窒息。
孙科长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沉默,他轻咳一声,补充道:“顾副团长,苏晚同志今天……受委屈了。她的表现,很冷静,很坚强,在关键时刻揭穿了对方的阴谋,为我们查明真相提供了关键线索!是个好同志!”
孙科长的话,带着明显的肯定和安抚。
顾淮安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很深。
像幽暗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暗流。
不再是审视。
不再是探究。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注视。
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沉痛,有翻涌的怒意,似乎……还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
他看着我苍白的脸,看着我倔强挺首的背脊,看着我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灵魂深处那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伤痕累累的自己。
时间仿佛又停滞了。
晚风吹动他军装的衣角。
终于。
他动了。
不是走向我。
而是抬起手,伸向自己军装的风纪扣。
动作很慢。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
解开了那枚扣得一丝不苟的风纪扣。
接着。
是军装外套的第一颗纽扣。
第二颗。
动作依旧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草绿色的军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领子。
他还在继续。
手指移向了肩章。
那象征着身份和责任的肩章。
两杠两星,在夕阳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我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干什么?
在孙科长惊愕的目光中,在我屏住的呼吸里。
顾淮安的手,稳稳地抓住了那承载着两杠两星的肩章底座。
用力。
一扯!
“刺啦——”
一声轻微的、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副崭新的、代表着副团级军官身份的肩章,被他生生从军装上扯了下来!
金黄的星徽和杠条,脱离了墨绿的底板,被他紧紧攥在戴着白手套的掌心。
然后。
在孙科长倒吸一口冷气和我的震惊注视下。
顾淮安手臂一扬!
那副被他亲手扯下的肩章,划过一个冰冷的弧线。
“啪!”
一声脆响。
不偏不倚。
重重地摔在了孙科长刚刚递过来的、那份记录着张翠花吴桂花诬告罪行的材料上!
材料散落在地。
肩章冰冷的金属星徽,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刺眼而决绝的光芒。
像一道无声的宣言。
砸懵了孙科长。
也砸碎了我所有强装的镇定。
顾淮安看也没看地上散落的文件和肩章。
他抬起眼。
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孙科长。
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的冰冷锋芒,首首地刺向我身后——保卫科那扇敞开的、幽深的大门。
仿佛要穿透那门板,刺死里面那两个污蔑他妻子的恶毒女人。
他的声音不高。
却像淬了火的寒铁。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傍晚凝固的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滔天的怒意:
“我顾淮安的妻子——”
“轮不到别人来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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