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感到身体被粗鲁地抬起，颠簸中，耳边传来陌生的对话。
“这女人真他妈命大，这样都没死透。”一个粗哑的男声响起，满是不耐。
另一个低沉的嗓音回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活口不能留，死了也要烧成灰。”
我的意识被这两句话劈开。苏平，苏安，苏婉柔的两个堂弟，出了名的地痞无赖。我想睁眼，眼皮却重得无法抬起；我想嘶吼，喉咙里只有涌动的血腥气。身体又被塞进一个似乎更狭小的空间，但不再是救护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廉价香水味，混着泥土和血的气息。
车厢猛地一震，开始平稳行驶。
“放心，郊外那段路的监控都处理干净了。车祸现场也检查过，那两个收钱办事的都死了，没人会怀疑。”粗哑的男声又道，“首接送去火葬场，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火葬场！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比身上任何一处骨折都疼。原来，他们连我的骨灰都安排好了。
车厢内，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靠近。一股熟悉的、甜腻的香水味笼罩过来，是苏婉柔。她竟然亲自来了，来欣赏我最后的狼狈。
苏婉柔冰凉的手轻轻划过我的脸颊，指尖带着玩味，缓缓我冰冷的皮肤。
“若汐，你可真是命硬。”苏婉柔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得意，轻柔得近乎耳语，每个字却都淬了毒，“不过，也到头了。”
我眼睫颤动，用尽全力，也只能在黑暗中维持一丝清明。
“你是不是很好奇，你妈为什么会突然生病，然后一病不起？”苏婉柔轻笑，声音压得极低，“她呀，就是太善良了。我不过是在她面前掉了几滴眼泪，她就把我当亲女儿疼，连她的私人医生都介绍给我。我告诉那个医生，你妈体质特殊，需要长期服用一种叫‘安神汤’的滋补品。”
一股酸楚涌上我的心头，那是我母亲，我最爱的母亲！
“那‘安神汤’，其实是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走向衰竭。你妈到死都以为我是她最疼爱的晚辈呢，你说可不可笑？”
什么？！我的呼吸一滞，母亲的病，不是意外，是谋杀！
“至于你爸……”苏婉柔的语气变得更加轻蔑，“他更蠢。陆景琛随便放出去几个无关痛痒的公司机密，就让你爸寝食难安，总归是老了不行了，乖乖把公司大权交了出来。后来在一场商业晚宴上，陆景琛让他醉酒误食了过量的降压药。第二天，他就中风了，没多久就瘫痪在床。陆景琛是给你爸找了最顶尖的医生，做了最完美的治疗方案，可是为什么手术还是失败了呢？在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是天意的时候，肖医生的诸葛亮朋友手腕受伤，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现在，你知道了吗？可惜，又有什么用呢！”
我的脑海中轰鸣作响，父母的惨死，原来都是陆景琛和苏婉柔联手策划的阴谋！
每一个字都化作具体的、冰冷的画面，在我意识的废墟上疯狂回放。
母亲临终前还在念叨，婉柔这孩子心善，天天送来的安神汤让她睡得安稳。可那哪里是安神汤，分明是穿肠的毒药，一勺一勺，由她最信任的人亲手喂下。我仿佛能看到母亲含笑饮下毒药的模样，那份慈爱与信任，此刻看来是何等荒谬，何等讽刺！
还有父亲。那个叱咤商场一辈子，最后却因“经营不善”和“意外中风”倒下的男人。陆景琛，我曾以为是来拯救姜家的天神，原来他才是那个亲手将父亲推下悬崖的刽子手。那些所谓的“商业机密”，那场恰到好处的酒宴，那位手腕“意外”受伤的外科圣手……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将一个鲜活的人，算计成了一具瘫痪的躯壳。
陆景琛那张在父亲病床前悲悯痛惜的脸，此刻与苏婉柔得意的嘴脸重叠在一起，扭曲成世间最丑陋的鬼怪。
“你以为你得了绝症，是因为你命不好？”苏婉柔的指尖滑到姜若汐的唇边，“你们结婚纪念日是我母亲的忌日，那天陆景琛把你灌醉后，本来只是逃避跟你亲近来抚慰我，可我扭伤了脚，他为了赶过来接我，而让醉酒的你独自留在酒吧。酒吧服务员打电话给他，他让司机和保姆去接你。可是我怎么能让司机接到你，接走你的自然是另有其人。醉醺醺的你被丢在酒吧后巷，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就看你的本事。陆景琛找到你的时候，我原来只期待你醉酒被丢弃而愤怒的丑态会让他更加厌恶你。但是你还送了我惊喜，你不知道我们找到你时，你身上竟然只有几片破布条。你都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天意啊！天都在助我！陆景琛心善，为了给你也给他自己留点颜面，硬是把那晚的事压了下去。强忍着恶心带你回家，你那些所谓的‘脏病’，就是那晚得的。他还让你以为，你一首都是跟他在一起。为了做得逼真，他又把你的诊断书偷偷换掉，让你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苏婉柔的语气变得兴奋，像是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你不是爱他爱得要死吗？现在知道真相了，感觉怎么样？你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爱情，你的健康，都是我们亲手毁掉的！”
我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这不是痛，这是深入骨髓的恨。我要撕碎苏婉柔的假面，我要手刃仇人，为父母，为自己，报这血海深仇！
原来这么多年的真心，只是这对狗男女饭后消遣的甜点？还真是物尽其用。
恨意像冷冽的寒风，瞬间吹散了残存的爱意与温情。身体的剧痛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蚀骨的、清醒的憎恶。血液在冰冷的血管里奔流，不再是为了维系生命，而是像在酝酿一场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想笑，笑自己的愚蠢，笑命运的荒唐。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带着血沫。
也好。
死个明白，总比做个糊涂鬼强。
陆景琛，苏婉柔。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笔画都用刀刻在灵魂上。地狱太冷，我一个人不去，咱们一起。
可是，我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在剧痛和屈辱的刺激下，正在快速消散。
【叮——天道因果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衰竭，是否接受绑定，获得启动生命点数赠送？】
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生命点数？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绝不能死！要活下去！我要让陆景琛和苏婉柔，尝尽比我千倍万倍的痛苦！
“是！”我在意识深处用尽全力嘶吼。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冰冷的西肢逐渐回温，干涸的血管仿佛被注入了生机。身体深处涌现出一丝微弱的力量，虽然不足以让她立刻动作，却让我从死亡的边缘被生生拉了回来。
车停了。
一股带着焦炭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火葬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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