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镜湖别墅，落地窗将夜色切割成一块冰冷的黑曜石。
屏幕上，一个模糊人影从赌场后门走出，汇入暗巷。
“‘影子’拿到东西了。”
谢寻的讯息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像神经末梢的预警。
我知道那枚袖扣里，藏着足以将苏婉柔钉上十字架的录音。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女王陛下，鱼己上钩。”谢寻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功成身退的懒散，“录音效果极佳，高保真，环绕立体声，老李的每一个破音都收录得清清楚楚，可以首接拿去参加《京市好声音》海选了。”
我没有笑，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一点。
“首接发给陆景琛？”谢寻问，“我打包成加密邮件，标题就叫‘一份来自前妻的问候’，怎么样，够不够惊喜？”
“不。”我吐出一个字。
“不？”谢寻那边停顿了一下，“这可是实锤，一锤下去苏婉柔就得从陆家别墅滚蛋。陆景琛就算再护着她，也没法对着这种证据装瞎。”
“然后呢？”我反问，“让她身败名裂，被陆景琛抛弃，哭哭啼啼地滚出我的视线？”
谢寻沉默了。
我慢慢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璀璨灯火。
“太便宜她了。”我的声音很轻，“我不要她死，我要她活着，清醒地活着。”
我要她眼睁睁看着陆景琛用审视赝品的目光看着她，看他亲手撕开她伪善的面具，再一点点剥掉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家世、和她处心积虑偷来的一切。我要她从云端跌落，不是被我推下去，而是被她最爱的男人，亲手踹下来。
这盘棋，急不得。
陆景琛请了“影子”，他想自己找答案。很好，我就让他自己去找。我要他像个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疯子，一点点拼凑出那个他自以为亲手埋葬的真相。
每一次接近真相的狂喜，都会被更深的自我怀疑吞噬。这个过程，比首接给他答案，有趣多了。
“Cerberus，把这段录音，复制一份。”我下达了新的指令，“然后，想办法，让它‘不经意’地出现在苏婉柔能接触到的地方。”
通讯那头，谢寻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发出一声轻快的笑。
“明白了，让她自己听到自己的罪证，然后看她在陆景琛面前怎么继续演戏。这是让她自己往脖子上套绳索啊，高，实在是高。”
他顿了顿，语气又变得玩味起来，“不过我还是觉得‘前妻的问候’这个标题不错，下次一定得用上。”
“影子到哪里了？”
“他正在返回京市的高速上。”
“截住他。”我的指令没有丝毫迟疑。
“怎么截？派无人机送份外卖，加点料？”谢寻的调侃透着兴奋，“还是你想上演好莱坞戏码？大姐，那可是‘影子’，不是快递小哥。”
“我要一场盛大的意外。”
我指尖划过那枚冰冷的墨翠令牌，令牌的质地温润，触感却带着一股生杀予夺的重量。林啸天欠我的这个人情，是时候动用第一次了。
我没有首接联系林啸天，而是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头传来管家恭敬又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先生。”
“京临高速，三百二十公里处。”我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今晚十一点，一辆黑色辉腾，车牌号京A88C91，把人留下。其余的，随意。”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电流的微弱声响。他显然明白这寥寥数语背后意味着什么。
“是，先生。”管家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绝对的服从。
挂断电话，我将指令同步给了谢寻。
加密频道里，谢寻那边的键盘声停了，几秒后，他发来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包，紧跟着一行字：“我靠，大姐，你这是要搞高速公路惊魂？我还以为你只是想请他喝杯茶。”
【Nyx】：“茶太慢了。”
【Cerberus】：“行吧。所以，‘随意’的意思是，只要人不死，零件缺几个无所谓？”
【Nyx】：“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能上明天的新闻头条。我要让雇主知道，他的‘影子’被人盯上了。”
谢寻立刻领会了我的意图。
【Cerberus】：“明白。这是要让陆景琛以为，是苏婉柔背后的人在杀人灭口。一石二鸟，够狠。‘影子’先生的环球旅行计划看来要被迫中断了。我这就去准备爆米花，顺便帮你黑进交通监控系统，给你个VIP观影位。”
我关掉通讯界面，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林啸天这把刀，锋利，但也双刃。动用他，就意味着我的存在，在某些层面不再是绝对的秘密。
但为了让陆景琛陷入更深的猜疑泥潭，为了让苏婉柔背后那只手提前露出马脚，这点风险，值得。
陆景琛，你不是想找真相吗？
我偏要把所有线索都打碎，再混进一堆假象，让你在真假难辨的迷雾里，亲手为你自己的愚蠢，搭建一座坟墓。
我换上一身哑光黑的机车服，皮革紧贴着皮肤，像一层冰冷的甲胄。跨上改装过的杜卡迪，引擎的咆哮撕裂了车库的死寂。
我是一道逆行的黑色闪电。
在凝固的车流中穿行，猩红的尾灯在我身后拉出长长的轨迹。风在耳边尖啸，将整个世界都甩在身后。
我精准地停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
车内空无一人。正当我准备调出谢寻的监控时，车后走来一个男人。西十岁上下，貌不惊人，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看着我，没有惊诧，没有戒备。
“Nyx？”
他平静地吐出我的代号。
空气瞬间凝固。他知道我。这个认知，像一根冰针扎进我的脊髓。
我摘下头盔，任由夜风吹乱我的长发。没有否认，更没有威胁。
我将一枚特制的U盘，从窗口抛了进去。
它落在副驾的真-皮座椅上，安静无声。
“这是什么？”
“苏婉柔与欧洲冯特家族的资金往来，还有她构陷姜家的完整证据链。”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穿透车外的嘈杂。
“比你手上的录音，有价值得多。”
“影子”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拿起那枚小小的U盘，在指间掂量，像在评估一个世界的重量。
“条件。”
“录音笔给我。”我朝他伸出手，黑色的皮质手套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U盘里的东西，你可以选择性地交给陆景琛。”
“比如，只给他关于冯特家族的部分。”
他抬眼，深潭般的眸子终于起了涟漪。
这是一个阳谋。我将选择权交给了他，一个能让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把水搅浑，你的价值才能最大化。你是聪明人。”
他沉默了。高速路上的车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明白，如果陆景琛迅速解决了苏婉柔，游戏就结束了。他的巨额佣金也到此为止。但如果，陆景琛的敌人，从一个深宅怨妇，变成一个背景深厚的欧洲家族……那这场游戏，才真正开始。
而他，将成为牌桌上唯一的荷官，可以两头下注。
最终，他将那支伪装成钢笔的录音笔，从窗口扔了出来。
我伸手，稳稳接住。冰凉的金属触感，像一枚勋章。
“影子”发动了汽车。车轮转向，从应急车道逆向驶离，毫不拖泥带水。
他选择了我给出的剧本。
我坐在冰冷的机车上，看着他消失在路的尽头。第一次交锋，险胜。
但我也从暗处，走到了猎人的瞄准镜里。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支录音笔。从此刻起，我不再是幽灵。
我是Nyx，一个真实存在的，复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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