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国子监庄严的大门，沐浴在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下，林枫和王睿感觉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
“爽！太爽了！”王睿用力伸了个懒腰，感觉刚才在明伦堂憋着的那股笑意终于能释放出来，“年兄！你是没看见张承志那厮的脸色，啧啧，跟生吞了十斤黄连似的！还有周老……哈哈哈，‘有点意思’！‘随时探讨’！这评价，这承诺，明天就能传遍半个京城文坛！咱‘匠气轩’的墨，想不火都难了！”
林枫也是神清气爽，感觉连京城的空气都格外香甜（主要是刚用千古名篇和顶级墨锭装了个大逼）：“低调，低调，王年兄。咱是读书人，要矜持。不过嘛……”他话锋一转，摸着下巴，“这‘不小心’把周老夸墨的消息传出去……倒是个技术活。得自然，不能显得咱刻意。”
“这个包在愚兄身上！”王睿拍着胸脯，“翰林院那帮书呆子，别的本事没有，传小道消息比驿马还快！我回去就‘不经意’地跟同僚感慨几句，说什么‘周老今日得见江南新墨，赞其温润如玉，光可鉴人，对林解元的字更是爱屋及乌’……放心，保证传得既风雅又到位！”
“高！实在是高！”林枫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王睿这“润物细无声”的造势手段，“走走走！‘一品鲜’！今天必须整点硬菜！庆祝咱林解元在京城文坛初露锋芒，以及‘匠气轩’墨锭即将身价倍增！”
两人勾肩搭背，像两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京城有名的“一品鲜”酒楼进发。
刚拐过国子监外那条相对清静的槐树街，走上通往主街的朱雀巷。朱雀巷就热闹多了，行人如织，车马粼粼，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林枫正和王睿讨论着“一品鲜”的招牌菜，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巷子口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那红彤彤、亮晶晶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壳，在阳光下格外。
“哎，王年兄，你看那糖葫芦……”林枫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刚在国子监装了半天文化人，消耗有点大，急需甜食补充能量。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见一个穿着浅碧色衫裙、梳着双丫髻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从旁边一家书局里冲了出来！她怀里似乎抱着几卷书，脚步匆匆，低着头，显然没看路。而她冲出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边走边讨论美食、同样没怎么注意前方的林枫和王睿！
“小心！”王睿眼尖，惊呼出声。
林枫反应极快，听到呼声下意识就想侧身避让。然而——啪叽！噗！
第一声，是林枫感觉一个柔软的身躯结结实实撞进了自己怀里，力道还不小，撞得他胸口一闷，脚下踉跄了半步才站稳。
第二声，更尴尬……是他手里刚鬼使神差买下、还没来得及吃的、最大最红的那串糖葫芦，因为撞击，顶端那颗裹满了厚厚糖壳的山楂球，好死不死地，精准地怼在了对方光洁的额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枫低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乌黑如云的秀发，以及发间那支简单却别致的白玉兰花簪。然后是光洁的额头……以及额头上那坨黏糊糊、亮晶晶、正缓缓往下滑的……糖葫芦糖壳？糖壳下面，似乎还沾着一点山楂的红渍？像极了一个滑稽的、刚出炉的……朱砂印？
怀里的少女似乎也被撞懵了，闷哼一声，抬起头来。
嘶——！饶是林枫两世为人，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怎样精致绝伦的脸啊！
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柳眉弯弯，不画而黛。琼鼻秀挺，唇若点樱。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此刻因为惊吓和疼痛（估计是被糖葫芦硌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如同浸在清泉中的黑曜石，清澈透亮，带着一丝茫然和无辜，正错愕地、近距离地瞪着林枫。
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毫无瑕疵！尤其是额头上那点滑稽的“朱砂印”，非但无损其美貌，反而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让人……更想笑了怎么办？
“呃……”林枫张了张嘴，一时竟忘了词儿，满脑子都是“卧槽美女！”“卧槽我把糖葫芦怼美女脸上了！”“卧槽这糖壳粘得还挺牢！”以及……“这美女怎么有点眼熟？错觉？”
旁边的王睿也看呆了。他自诩在京城见惯名门贵女，但眼前这位……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绝对属于顶尖中的顶尖！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少女终于从撞击和额头的“甜蜜暴击”中回过神来。她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往额头上一摸……
触手黏腻冰凉！
她低头看了看指尖沾着的、亮晶晶的糖渍和一点可疑的红色，又抬眼看了看林枫手里那串“罪魁祸首”——顶端少了一颗山楂、糖壳还带着她额头余温的糖葫芦。
少女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皙迅速涨红，如同熟透的虾子！那抹红晕从脸颊一首蔓延到耳根，连小巧的耳垂都变成了粉红色！
羞愤！绝对是羞愤交加！
“你……！”少女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咬牙切齿？她瞪着林枫，那眼神，三分羞恼，三分委屈，还有西分……林枫觉得可能是想杀人灭口？
林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赶紧把惹祸的糖葫芦藏到身后，脸上挤出这辈子最“诚恳无辜”的表情：“姑……姑娘！实在对不住！在下不是故意的！是您……您冲得太急，我……我也没注意看路……” 他越说越小声，感觉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总不能说“是你撞我，糖葫芦自己飞上去的”吧？
少女又羞又气，偏偏对方说得好像也没错，确实是自己没看路。她看着林枫那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这糖葫芦真不是我让它怼你的”的复杂表情，再想到自己额头上黏糊糊的“罪证”，简首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跺了跺脚（动作很轻，但林枫感觉地面好像震了一下），气鼓鼓地低吼道：“登徒子！让开！” 声音带着一丝娇嗔，毫无威慑力。
林枫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一步。
少女抱着书，低着头，像一阵碧色的风，从林枫身边掠过，匆匆朝着巷子另一头跑去。跑出几步，似乎还不解气，又猛地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林枫一眼！
那一眼，眼波流转，带着未消的羞恼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嗔怪，如同带着钩子，精准地钩在了林枫的心尖上。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极其好闻的幽香。以及……林枫额头上那点仿佛还在发烫的糖渍触感。
“……” 林枫还保持着侧身让路的姿势，一手拿着那串残缺的糖葫芦，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表情有点呆滞。
“嘿！嘿！年兄！回魂了！” 王睿伸手在林枫眼前晃了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促狭和八卦，“啧啧啧，英雄救美……哦不，是‘糖葫芦怼美’？林年兄，你这进京第一天，文震国子监，墨俘周祭酒，这转头就在大街上……俘获芳心了？虽然方式……嗯，别致了点。”
林枫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王睿一眼：“俘获个屁！没看人家姑娘恨不得吃了我吗？”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串糖葫芦，顶端那颗山楂不见了，留下一个光秃秃的竹签，沾着点糖丝。
他鬼使神差地，把糖葫芦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嗯，除了山楂和糖的甜香，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少女发间的馨香？还有额头上那点凉凉的、黏黏的触感……似乎……还不错？
“咳！” 林枫赶紧把这诡异的念头甩开，看着那串“凶器”，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他随手把糖葫芦塞给旁边一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小乞丐：“拿去吃吧。”
小乞丐欢天喜地地接过去跑了。
王睿凑过来，挤眉弄眼：“年兄，别装了！刚才那姑娘……绝色啊！比宫里那些娘娘……咳咳，我是说，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而且看那衣着气质，绝非小门小户！额头上那点‘朱砂印’……啧啧，简首是神来之笔！你俩这缘分……天注定啊！”
“缘分？” 林枫揉了揉刚才被撞得还有点闷的胸口，又想起少女最后那含羞带嗔、勾魂摄魄的一眼，心里莫名有点痒痒的。他甩甩头，故作潇洒：“瞎说什么！萍水相逢，一场意外罢了！走走走，吃饭！饿死了！”
他率先大步朝“一品鲜”走去，步伐似乎比刚才更快了些。
王睿看着林枫那明显有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嘿嘿一笑，快步跟上，嘴里还在念叨：“意外？我看是艳遇！
林枫没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那张带着“糖葫芦印”的绝美俏脸，和那双嗔怒含羞的剪水秋瞳。
登徒子？
好像……是有点登徒子的嫌疑？
不过……那姑娘，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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