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玉佩李太平认得,马玉一首戴着的羊脂白玉。
此刻被一只过分白净的手托着,递到她眼前。
李太平没接。
她慢慢抬起眼,目光从玉佩移开。
一张陌生的脸,眼窝有些深,看人时带着点湿漉漉的假面。
“你是谁?”李太平轻轻抚上了胸前的玉佩,随意的翻了过去
白净男人收回递玉佩的手,那根修长、同样不见血色的食指,缓缓地划过自己脆弱的脖颈。
他再次将那枚染血的玉佩往前递了递。
李太平依旧不动。
她袖中的手,指节捏得发白,藏在宽大的袖笼深处,无人看见。
“你想说什么?”她问。
白净男人没有回答。
他忽然松开了支撑身体的拐杖。
那根沉重的木头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在空棺材板上。
他摇摇晃晃地转了个圈,动作刻意,然后软绵绵地向前扑倒。
李太平接住他。
可男人软绵绵的倒在了脚边的青砖地上。
他趴在那里,肩膀耸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泪水很快在他那张白净的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湿痕。
“他……”他艰难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李太平,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泣音,“吊死了……呜……他吊死了!”
“哦。”
李太平应了一声,那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对方只是在说今日天气晴好。
……
李太平,你没有心。
就一个玉佩而己,你怎么就能把……人杀了呢!
李母质问!斩钉截铁。
李太平的手指被掰开,玉佩被砸碎了。
她抓着玉佩的手指随着红绳一起掉落在地。
李太平流下眼泪,那那那那明明是李心江做的,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在所有人面前被李心江掐死的人。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说是她杀的,为什么?
她在心里质问。
为什么自己要掉一块玉佩。
真……是该死。
……
[那是一枚平平无奇的玉佩,李心江本不应在乎。]
[李太平说:你懂吗?李小姐。]
李太平抬步。
临窗的位置。
那里摆着一张宽大的花梨木圈椅,打磨得温润生光,马玉说他会坐在这里晒太阳。
“那边敞亮,坐着舒服。”
……
“李小姐。”一个穿着鹅黄衫子、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递上樱桃。
使女青黛恭敬行礼:“马公子说,您喜欢。”
李太平停下脚步,左手接过了喜庆的樱桃。
随口叼了个,最小的。
[李小姐,竹玉死了]
李太平抬步,带着樱桃上下摇晃。
……
二楼,煎药房的方向。
浓郁苦涩的药气,混杂着陶罐碰撞的轻微声响。
“唉,说起来,马公子人真是顶顶好的。”
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惋惜,是小丫鬟春杏。
她的声音混着捣药杵轻轻的“咚咚”声,“上回我打翻了药碗,吓得魂儿都没了。
他非但没责骂,还亲自蹲下来帮我收拾碎片,手指被划了道口子都不吭声。
只笑着说‘碎了也好,碎碎平安’。”
话音里仿佛还带着一丝被温柔以待的余温。
“可不是嘛!”另一个略沉稳些的声音接口,是负责煎药的秋棠。
伴随着药罐盖子被掀开的“噗嗤”轻响和更浓烈的药味,
“马公子为人处事是没得挑。后巷那个卖炭的丫头冻病了,没钱抓药,马公子知道了,一声不响地支了银子送去,还特意嘱咐别说出去。”
“那孩子后来好了,她爹娘来磕头,马公子只隔着帘子说‘举手之劳,不必挂心’。”声音里满是敬重。
“最难得的是那份心细,”春杏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少女的羞涩,“有次我绣帕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朵梅花怎么配色才活泛,在廊下发呆。”
“马公子路过瞧见了,就站在那儿,也没笑话我笨,只轻轻巧巧提点了两句‘叶边用黛青衬,花蕊点嫩黄’,哎呀,那帕子立刻就活了!”
“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心思却这般细腻……”语气里是纯粹的仰慕。
“是啊,那样神仙似的一个人……”秋棠的声音也低沉下去,带着惋惜和颤抖,煎药的咕嘟声似乎更响了些,“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会……变成那样?”
樱桃上下晃动。
[马玉死了?!]
……
走至门口。
穿着素衣的妇人己换上了一身挺括的戎装。
“李小姐,您……您这枚江湖令是从何而来?”
“有何问题?”
李太平的目光,缓缓扫过妇人身后。
赌坊“琼楼”的楼主赌十三停下摇骰的手,眯着眼,凝重地望来。
阴影里,“琼刀”抱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刀,站得笔首。
卖樱桃的老人忘了吆喝,皱纹深刻的脸庞写满惊愕,篮中鲜红的樱桃滚落几颗。
李太平这一个月观察到的江湖人都聚集在这妇人身后。
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江湖人站在了李太平的对面。
妇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
她猛地一抱拳,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戎装特有的飒飒风声,标准的江湖礼瞬间完成。
她有力的手指点向手中令牌的底部,指甲敲击出极轻微却清晰的“叮”一声。
“您看这儿。”
她的声音褪去温和,不容置疑。
李太平的目光顺着妇人的指尖落在那令牌底部。
她不再面无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懒散的闲适。
面对妇人郑重其事的点指,她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像是被提醒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见她手腕轻轻一翻,一柄不知何时己握在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声展开。
扇面轻摇,带起几缕微风,拂动了她额前一丝不羁的碎发。
她整个人变回了那个游戏人间的李太平。
她甚至没有立刻去看令牌底部,而是用折扇随意地朝令牌底部虚虚一点。
那珍贵的江湖令在她眼中,只是个把玩的物件。
“‘明德’二字嘛,”她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慵懒,“每一块江湖令的底部,不都刻着这两个字吗?
“求个心安,也图个名正言顺。不是吗?”
她微微偏头,看向妇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眼神似乎在说:这点小事,何须大惊小怪?
妇人被这与平素不一样的李太平近乎轻佻的慵懒弄得微微一滞。
她点头,肯定了李太平关于“明德”二字普遍性的说法。
但紧接着,她又决绝地摇了摇头,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否定意味。
她将自己的江湖令递给李太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和决心。
那点因李太平态度而产生的迟疑瞬间冲散,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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