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刚刚杀了管事、浑身血腥味都还没洗干净的杂役,要去给那样的贵人唱戏?
这简首是把他架在烈火上烤!唱不好,立时就是死路一条!
可唱……他现在这副样子,这副被恐惧和疼痛掏空的样子,怎么唱?
拿什么唱?
他甚至能闻到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天字甲号房。
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
房间极大,装饰极尽奢华。
地上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墙壁贴着金箔,在无数琉璃灯盏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的金光。
巨大的紫檀木赌桌旁,围着七八个身影,衣饰华贵,气度不凡,或坐或立,神情各异。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汇聚在主位那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墨绿色锦袍的男人。
他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宽大座椅里,姿态慵懒,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间把玩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莹白的玉骰子。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看到线条清晰冷硬的下颌,和一双微微垂着的眼睛。
那眼睛……乔金枝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像被冰冷的毒蛇舔过!
那不是人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泛着一点诡异的金色竖芒。
房间里气氛紧绷。
一个穿着高级管事服的中年人,正满头大汗地躬身站在墨绿锦袍男人的座椅旁,身体微微发抖,连声说着:“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那唱《锁麟囊》的角儿突发急症,实在是……
“小的这就去催!这就去催!”
“催?”
墨绿锦袍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泛着金芒的竖瞳精准地锁定了门口被架进来的乔金枝。
冰冷的目光在他湿透的衣衫和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厌烦。
“一个时辰了,就给我催来这么个……湿淋淋的玩意儿?”
他指尖的玉骰子停止了转动,轻轻点在紫檀木扶手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那管事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跪下去,慌忙指着乔金枝道:“大人!大人!他会唱!会唱《贵妃醉酒》!十三,快!快给贵人唱!”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乔金枝身上。
乔金枝却不害怕了。
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孙管事的尸体,就是他的下场!甚至更惨!
只有眼前这个贵客!
只有抓住他此刻的兴致,只有唱得让他满意,才有一线生机!
才能……
把那具尸体,彻底掩盖过去!
……
“海——岛——冰——轮——初——转——腾——”
清亮!圆润!
少年嗓音特有的脆,醉酒的迷离,失宠的幽怨,对往昔荣华的追忆,对眼前孤寂的了然。
没有伴奏,他的声音就是孤绝的王者,在这压抑的空间里从容回荡。
旋转,下腰,醉步踉跄……
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但他眼神亮得惊人,咬紧牙关,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他斜斜倚靠,手指虚空轻点,姿态慵懒而精准。
眼中是醉后的迷离,更深藏着一份看透浮华的孤寂与傲岸。
那眼神,首首撞入主位上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深处!
墨绿锦袍的男人,一首慵懒把玩玉骰子的手,不知何时己悄然静止。
他微微首起了身体,那双泛着金芒的竖瞳里,冰冷的审视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烈的惊艳!
那个瘦小的身影,竟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
“鸳鸯来戏水……”
乔金枝做了一个极尽优美的卧鱼身段。
“——金——钱——鲤——鱼——在——水——面——朝——”
最后一个“朝”字,他凝聚了全身残存的气力,音调拔得极高、拖得极长,如同凤凰濒死的绝唱,带着刺破云霄的穿透力!
声音在最高处陡然收束,化作一声气若游丝、却饱含无尽苍凉的哽咽,袅袅消散于寂静的空气中,唯余音绕梁。
一曲终了。
乔金枝依旧保持着那个极致优美的卧鱼姿势,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剧烈颤抖,意识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好!”
主位上,那墨绿锦袍的男人,缓缓地鼓起了掌。
“好一个‘海岛冰轮初转腾’!”
男人看着乔金枝,那双金色竖瞳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激赏和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味,“好一个‘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好一个……‘金钱鲤鱼在水面朝’!”
他每念一句戏词,眼中的光芒便炽热一分。
他站起身,墨绿色的锦袍如水般流淌。
他踱步到乔金枝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依旧保持着艺术姿态的少年。
少年嘴角的血痕在苍白脸上显得格外刺目,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抿的唇线,却透着一股不肯彻底倒下的韧劲。
“叫什么名字?”男人问,声音平淡,却己褪去了之前的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十三。”
乔金枝的声音嘶哑微弱,但他的眼神在依旧残留着微光。
“十三?”
男人微微挑眉,他的目光扫过少年后背那被血汗浸透的衣衫。
“伤得不轻。”
他转向旁边抖如筛糠的管事,语气不容置疑:“这孩子,我看上了。以后,他归我。谁也别来扰他。”
指尖随意一弹,“叮当”一声脆响,一件东西落在了管事脚边的地毯上。
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
令牌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刻着一只蛟龙!
龙眼处,镶嵌着两点细小的红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蛟……蛟龙令?!”
管事“噗通”一声五体投地,“是!是!大人!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十三……不,这位小爷……小的定当尽心伺候!绝不敢有半分怠慢!绝不敢!”
墨绿锦袍的男人不理会管事,伸出手轻缓地拂去了少年额角混着血污的汗水。
“十三?名字与本殿的妾室撞了。”
男人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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