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乔金枝脸上,他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
……
乔金枝在井边洗着碗,身后疼痛拉扯他觉得自己己经不清醒了。
李三那肥胖的身影冲过来时,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暴怒。
他一把揪住乔金枝的衣领,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
“废物!没用的东西!连个客人都伺候不好!
老子白养你了?啊?!”
“刘爷是常客!是贵客!你竟敢把他气走了?!
你知不知道少了他一晚的花销,老子得扣多少钱?!
你……这身贱骨头值几个钱?!”
乔金枝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后背的伤口被剧烈拉扯,眼前阵阵发黑。
“天生的贱种!跟你那没用的爹一样!赌鬼的崽子!就该烂在泥里!”
乔金枝听着“跟爹一样”,觉得那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以为会哼唧两句戏文就了不起了?”
“告诉你,你就是个玩物!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还想着给你那老不死的娘赎身?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你娘比你识相,知道乖乖躺好伺候人!”
“你呢?连这点本分都做不好,还敢给老子惹祸?!”“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欠打!打死你都不冤!”
“你娘比你识相”,扎进乔金枝的耳朵里,刺穿他的心防。
他娘……他娘为了他,在这地狱里苦苦支撑……在李三嘴里,竟成了“识相”?!
乔金枝猛地抬起头,“不准……不准你骂我娘!”
少年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凶戾。
李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和凶狠的眼神惊得一愣,随即是更大的暴怒:
“反了!反了天了!小杂种,你还敢瞪我?!
还敢顶嘴?!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他肥胖的手掌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狠狠朝乔金枝的脸掴来!
乔金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李三揪着他衣领的手!
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李三那肥胖的肚子上!
“呃!”李三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肥胖的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退去。
他身后,就是那口黑洞洞的水井!
李三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
但乔金枝那一撞的力量和他自身的重量,使他无可挽回地进了井!
“噗通——!”
李三肥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井口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只有一圈圈剧烈震荡开的水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死寂。
后院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井里传来扑腾水声和含糊不清的“嗬…嗬…”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徒劳挣扎。那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感。
乔金枝站在井沿边,浑身僵硬。
他杀人了……他把管事李三推下井了!
大赌坊会怎么对付一个杀了管事的杂役?剁碎了喂狗?还是……
像他娘一样,被卖到更不堪的地方去?
不!不行!
他猛地扑到井沿,探出半个身子朝下望去。
井里漆黑一片,李三那沉重的扑腾声己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他必须自救!必须……
制造一个“意外”!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环顾西周,确认无人。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带着惊恐颤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大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李管事落井了——!”
“李管事落井了——!”
“快来人啊——!李管事落井了——!”
喊完第三声,乔金枝眼前猛地一黑。
后背的剧痛、极度的恐惧、还有强行爆发后的脱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便软软地向前倾倒。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井沿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传来,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最后的感觉,是冰冷的井沿石那粗糙坚硬的触感,印在滚烫的额头上。
……
不知过了多久,乔金枝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张凑得很近的,陌生的脸。
这张脸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皮肤有些苍白,眉眼细长,透着一股与这大赌坊适配的精明。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管事服,布料显然比李三那身油腻的好得多。
此刻,他正微微蹙着眉,手里拿着一块沾了褐色药膏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乔金枝后背的鞭伤。
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痛楚,让乔金枝控制不住地倒吸冷气。
“醒了?”新管事的声音不高,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放下药布,拿起旁边矮几上一个粗瓷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醒了就先把药喝了。”
乔金枝浑身绷紧。
新管事?李三死了?他认出来了?他来审问自己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扎起身逃跑,但稍微一动,后背的剧痛就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别乱动。”新管事按住他瘦弱的肩膀,力气不大,却不容抗拒。
他把药碗递到乔金枝唇边,语气依旧平淡,“喝药。李三的事,东家发过话了。”
李三的事!
乔金枝浑身一僵,惊恐地看着新管事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新管事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恐惧,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李三醉酒失足,跌落后院废井,淹死了。”
“东家说,‘他身为管事,酒后失仪,咎由自取。’”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按赌坊旧例,人没了,便给第一个发现的人十枚铜钱!喏。”
他腾出一只手,从袖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随意地丢在乔金枝枕边粗糙的草席上。
叮当。
十枚边缘磨损的铜钱,排成一排,静静地躺在那里。
乔金枝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十枚铜钱上,他成功了?他们信了?
李三的死,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用十枚铜钱?
新管事看着他那副惊疑不定的样子,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他收回目光,拿起药碗,再次递到乔金枝嘴边,语气却陡然带上了敲打:
“不过嘛……李管事栽进去,你当时就在旁边,怎么就没想着拉一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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