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做皮肉生意吗？
竹玉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人己站在了赌桌与张老三之间。
凌冽的气质逼得那庄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连带着周围几个看热闹的赌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慢着。”
竹玉开口，冻得人心底发寒。
他目光扫过庄家那张惊疑不定的瘦长脸，最终落在张老三的枯槁面孔上：“骨肉至亲，抵作赌注？你枉为人父。”
短暂的死寂后，赌徒们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哄笑。
“哟呵！来了个管闲事的！”
“瞧这细皮嫩肉的，也是个生瓜蛋子吧？”
“啧啧，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庄家扫过竹玉平平无奇的衣服料子，脸上的惊疑迅速被阴鸷取代。
他收回手：“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呐？‘听色’的规矩，愿赌服输。他张老三输光了，拿闺女抵债，天经地义。你想管？行啊！”
他猛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骰蛊跳起，“替他赌三把！赢了，人你带走，银子也算你的！输了嘛……”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掉完了的牙，“你身上值钱的玩意儿，还有你这个人，就都留下抵债！”
无数双贪婪、戏谑、不怀好意的眼睛聚焦在竹玉身上，他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向来厌恶这污浊之地，更厌恶以命相搏的赌局。
然而，眼角的余光瞥过女孩。
“赌！”
“爽快！”
庄家麻利地抄起桌上的黑釉瓷蛊，手腕翻飞，骰子在蛊中发出碰撞声。“买定离手！公子爷，押大押小？”
竹玉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只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的骰蛊。
他不懂赌术，更不通晓这蛊中的玄机。
想要传话给李太平，又因为觉得她不会，艰难压了一个字。
“小。”
“开——！”
庄家猛地将骰蛊扣在桌上，蛊盖掀开，三颗骰子静静躺着：五、五、六。
“十六点，大！”
庄家拖长了调子宣布，西周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与惋惜的怪叫。
竹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将袖中沉甸甸的钱袋丢到了赌桌上。
“再来！”
蛊影再次翻飞，“公子，这回押什么？”
竹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从那蛊影迷乱的轨迹中捕捉一丝规律。
然而，每一次蛊落，每一次开盖，都只带来更深的绝望。
骰子的点数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精准地避开他的每一次判断。
腰间那枚温润的玉佩，落入了庄家的手中。
“公子，身无长物了吧？”
庄家掂量着玉佩，“按规矩，您自个儿，也算一份不错的‘彩头’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下流的暗示，“最后一把！赢了，玉佩还你，你和这小丫头片子，一起滚蛋！输了嘛……”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可就得委屈公子，给咱们‘听色’当几天‘镇店之宝’了！”
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竹玉站在赌桌中央，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带着最后一点自持的尊严，都被那骰蛊无情地碾碎。
他成了这污浊泥潭里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即将与那个无辜的小女孩一同沉沦。
女孩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映着赌坊昏黄的灯火，只剩下了死寂。
竹玉闭上眼，指尖神力，缠绕。
什么伤了凡人会被赶出天界的顾虑都没了，他也看了出来，骰蛊有古怪。
除了动手，没有救女孩和自己的办法了。
高岭之竹的清傲？
此刻碎得如同齑粉。
……
坐在角落的李太平穿着黑袍，看着竹玉白衣微微颤抖，终于出了手。
手间一点火燃烧了黑袍。
露出了妖异而华贵的鬼界公主服，周身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威压，阴寒似九幽。
赌坊内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竹玉转着眼泪的眼睛望过来，让原本只是想威压震慑一下的李太平决定拆了这家听色。
两步一闪，走至他身边，将干净的椅子放了下来，递上了帕子。
竹玉没接，抬头望向了李太平。
这一抬头，眼泪滑了下来。
流泪的羞耻让他闭着眼睛，想低下头。
却被李太平握着下巴抬了起来，温柔的擦去了眼泪。
“乖，给你抱仇。”
竹玉接过帕子睁眼。
“啧。”
李太平终于将视线转向庄家：“你们这儿，打算扣我的人？”
竹玉紧绷的脊背靠上了椅背，他从未觉得这声嫌弃的“啧”如此动听过。
……
庄家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的人！该死！该死！”
他语无伦次，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扇着自己耳光，啪啪作响。
李太平径首走到赌桌前，她伸出两根莹白如玉的手指，拈起桌上一枚骰子。
“规矩，本公主懂。”
“三局。赢回我的人和他的东西。”
她顿了顿，“输了嘛…”
“不敢！不敢赌！”
李太平的凶名，在鬼界乃至人间某些阴暗角落，早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嗯？”
李太平眉梢一挑，跪在地上的庄家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挤碎！
他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赌！赌！小的陪公主殿下玩三局！”庄家挣扎着爬起来，抖着手去拿骰蛊。
李太平看也不看那疯狂摇晃的骰蛊，随手将帕子弹到“大”的区域。
开蛊：西、西、五。十三点，大。
指尖随意一划，几粒银豆子落到了“小”的区域。
开蛊：一、二、二。五点，小。
她懒得再动，只淡淡说了句：“三个一，豹子。”
庄家面如死灰，使出浑身解数，蛊中的骰子疯狂撞击。
开蛊的瞬间：一点、一点、一点！豹子通杀！
“噗——”
庄家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昏死在地。
周围赌徒都惊恐地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李太平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招。
竹玉被夺走的钱袋、玉佩稳稳地飞入她手中。
她看也不看，将钱袋和玉佩抛给竹玉。
“走。”
她转身，没有半分停留。
竹玉深吸一口气，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小女孩。
女孩的身体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他抱着她，紧跟着李太平的背影，踏过满地的木屑、碎瓷和昏死的庄家，走出了听色。
身后，是赌徒们的粗重喘息。
出了门，他怀中小女孩的身体那双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仿佛灵魂早己飘离。
“跟上。”
李太平并未回头，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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