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楚怀玉汗湿的后颈，他腰腹以下一片酸软，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凭借那戒尺勉强维持着跪伏的姿态。
严必道垂眸，手腕微动，将戒尺缓缓抽离。
戒尺离开，楚怀玉晃了一下，闷哼一声，彰显强弩之末的虚弱。
“起来。”严必道说。
楚怀玉咬牙，试图撑起手臂，师傅的沉默让他手臂一软，整个人又向下坠去。
几百年了，他从未如此狼狈，仿佛又回到了学堂时期。
预料中摔落在地的疼痛并未传来。严必道竟俯身，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楚怀玉身体僵硬，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他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挣扎，却牵动了身后伤处，痛得眼前发黑。
“别动。”严必道抱着楚怀玉，步伐沉稳地走向相连的内室。
楚怀玉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闻到若有若无的药草香，这气息以前在学堂中是最让他平静。
他跟哥哥是唯二的上古草木神，哥哥楚怀生一首都是他崇拜的对象，但他一首都在为守护天界而上战场救死扶伤。
后来谢滥心出现，威震六界，楚怀生得以从战场下来，又去建造天界。
楚怀生少有时间教导楚怀玉，但偶有的几次却让记忆一首不太好的楚怀玉牢牢记住了。
严必道是哥哥的六大护卫之一，一把大刀耍得尤其威风。
后来因被划杀右手，他退出六大护卫，楚怀生站得很高，安慰人的方法也有点优秀。
这怀生学堂就是哥哥创建的，是送给严必道的安身立命之地。
楚怀生送严必道的安身之处，后来也成为了楚怀玉的安身之处。
那场大战中，谢滥心久伤不醒，楚怀生去他帐中救治。
楚怀玉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只知一觉醒来，天界便变天了。
他不在乎谢滥心背叛，但他害死了哥哥。他没有运用自如的救人能力，但在哥哥死后拼着自身神脉去救死扶伤还是做得到的。
坚持十日，将士们身上的鬼气几乎消除，神脉消耗近半昏迷，被守在身边的严必道带回学堂。
恰朱御父亲出关，在天界边缘一竖，谢滥心便带着鬼将落荒而逃，其余想分割天界的人也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楚怀玉醒来后听到天界完好时，跪在哥哥面前，只哭，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天便是严必道将他抱回了屋。
这草药香此刻却让楚怀玉心烦意乱。
内室一如既往地简洁，卧榻置于窗边。
严必道将他轻轻放下，但伤处接触榻面，还是让楚怀玉吸了口气。
“趴好。”
严必道从门口药箱里取出一个白瓷药瓶和干净的棉布。
他回到榻边，看着楚怀玉只留给他一个写满抗拒的后脑勺的孩子样。
严必道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撩开楚怀玉散乱的长发，小心地褪下他腰际以下己然凌乱的衣衫。
楚怀玉的身体颤抖，手指死死抠住了身下的软垫，满心就一个问题：师傅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冰凉的药膏被严必道轻柔地涂抹在伤处。
严必道出声打破了安静：“那孩子跟你很像。”
这话没头没尾，但楚怀玉明白。
哥哥祭日，得知朱父要被立为新的天帝。
他愤怒，觉得他不配替代自己的哥哥。
“天帝就应该是楚怀生的。”他在六界大会上大喊。
被拉下台后，指着朱父大骂：“你，不堪为帝。”
朱父连称是，明明是他被指着鼻子骂，明明那时他连日奔波联络关系己疲惫至极，明明是他带回了楚怀生的躯体，明明他也是上古神之一，也是一首守卫天界的人。
但他却选择了让楚怀玉发泄，面子在好友弟弟的眼泪前不值一提，这是他与一首陪伴着的妻子共同决定的。
楚怀玉不择手段地诋毁朱父：“你出现，鬼界便退兵，谁知道是不是你通鬼呢！”
严必道怒火中烧，让他闭嘴。
周围的人也责怪的看向他。
唯是朱父将愤慨动手的人们拦了回去。
明明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战神，但他就是能温和安慰楚怀玉。
“说话。”严必道的手顿了顿。
“弟子觉得不太像。”楚怀玉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想着被指着鼻子骂也不生气的朱父今日怒极的模样，几年来策划报复的理所当然第一次有了反思：他是不是做错了。
严必道也不想责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怀玉，你这记仇的性子，伤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你将每一次受挫、每一次委屈、每一次不公，都牢记心里心里。
你看谁都是敌人，处处防备，时时算计，活得累不累？你可曾真正畅快过？”
夜虫的低鸣从窗外传来，楚怀玉的想法走偏了：原来自己就是比不上哥哥。
他闭上了眼，长久以来支撑他的那股戾气，被抽走了一部分，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
严必道的掌心轻轻覆在了楚怀玉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那传来的温热，安抚了楚怀玉。
他没有挣脱。
严必道并未起身离开。
他就在榻边坐着，楚怀玉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
他不敢动，生怕一丝微小的动作就会引来他承受不住的话语。
“怀玉啊！”
这个语气，楚怀玉觉得太熟悉了：“师傅，要不您上来睡。”
他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严必道掀开薄毯一角，在卧榻外侧躺了下来。
卧榻并不宽敞，两人之间堪堪留下半臂的距离，让楚怀玉清晰地感受到另一具躯体散发的热量，那暖意驱散了恐慌，紧绷的神经在安全感中，终于开始松懈。
他小心翼翼地攀上了师尊宽厚的背。
严必道听着身侧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才在黑暗中睁开眼，少年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寝衣传来，他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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