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煞老夫也！"
浮世仙尊一掌拍碎身旁的紫檀木案几，千年灵木在狂暴的灵力下化作齑粉，木屑纷飞间，殿内三十六盏长明灯剧烈摇曳，将他那张因盛怒而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那苗疆妖女三番两次挑衅，今日竟敢当众折辱我徒儿！若非顾忌苗疆那帮老毒物的颜面......"
"师尊息怒。"侍立一旁的池方襟连忙奉上一盏清心茶，温声劝道。
"苗疆圣女行事向来乖张，今日这般......倒也不足为奇。"
"呵！"
浮世仙尊冷笑一声，接过茶盏却重重顿在案上，茶水溅出，在青玉案面上洇开一片暗色。
"老夫......"声音突然哽住，暴怒的面容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里深藏的痛楚，"老夫受些闲气也就罢了，可你小师妹她......"
殿内陷入沉寂，唯有烛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浮世仙尊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中，宽大的道袍衬得他身形越发佝偻。
这位平日里叱咤风云的仙门尊者，此刻眼中竟浮现出几分罕见的疲惫与痛色。
池方襟垂眸侍立，他喉头微动，终是轻声道："师尊，小师妹她......"
"闭嘴！”
狂暴的剑气轰然炸开，殿门在罡风中重重闭合，殿门"砰"地紧闭。浮世仙尊雪白的长须无风自动，合体期威压让池方襟瞬间单膝跪地，青石地面裂开蛛网般的裂痕。
"那丫头现在被锁在寒牢最底层！浑身筋脉都被玄铁链贯穿！你让我如何不——"
池方襟瞳孔骤缩。寒牢的玄铁链...这些本该用来对付极端魔物的刑具，如今竟用在了小师妹身上？
声音戛然而止，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
"池方襟，你跟了为师多少年了？"
"自...自六岁入山门，己二十有三载。"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二十三年......"浮世仙尊喃喃重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那你可还记得，当年为师为何破例收你入门？"
殿外忽起一阵狂风，拍打得窗棂簌簌作响。
惊雷炸响，暴雨骤至。
池方襟陷入回忆，当年被师傅从外头捡来后便交给除魔堂堂主教养，师傅当时急于突破从未管过他，堂主座下弟子众多，把他忘了是难免的事。
从小到大，陪他最多的其实是师姐。
师姐出生起便是师傅座下弟子，小小年纪剑招学的一流，极品灵根在大殿中被侧出后一时风头无限。
可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却会在听闻师傅从外头捡来了个弟子时特意下山来看他。
夸他剑招使的好，未来一定能和自己一样拜入师傅门下。
让池方襟恍惚回到了那个雨夜——瘦小的孩童蜷缩在山门外，是那个穿着杏黄襦裙的小女孩撑伞而来，温热的手帕擦过他冻僵的脸颊。
面无表情的给他撑着伞，口中吐出不算安慰的安慰。
“何必那么急于求成，修为这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你己经到了极限，池方襟。”
话末，瞧见这人要哭，她僵硬的又安慰了句。
“不过你这修为放在同龄人中倒也够看，会被师傅选中的。”
“真的吗？师姐……”
他流的泪混着雨水落下，身上湿哒哒，手心握剑的虎口传来钻心的痛，他哭的撕心裂肺。
许是觉得他太吵了，师姐捂住他的嘴，不算熟练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那个怀抱带着雨水的潮气和师姐的暖和的气息，成为他以后追求的动力。
他要争气要努力，成为不再需要被师姐安慰的小屁孩。
忘事追忆间，他的眼中又划过一丝迷茫。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师姐。
“师傅当时收我为徒，是看上了我的根骨不凡。”
"虽然你的根骨不及那逆徒，但胜在听话。"浮世仙尊枯瘦的手指轻叩扶手，玄铁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池方襟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多谢师尊夸赞。"
"所以为师命你护着她——"浮世仙尊突然眯起眼睛，合体期威压如潮水般漫开，"为何今日——"
狂暴的灵压如山崩海啸，池方襟整个人被狠狠拍进玄铁浇筑的殿墙。他喉间涌上腥甜，鲜血从口鼻溢出，在苍白的面容上蜿蜒出刺目的红。
师尊..."他强忍五脏移位的剧痛，涣散的目光仍固执地望向座上的老人 说出自己的疑惑。
"师妹...摘得月空草后便首接出了秘境...从苗疆弟子指认到验魔期间...无人靠近过她..."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涌出，"为何...那株草会..."
“放肆！"浮世仙尊袖中剑气激荡，将池方襟从墙中震出，"你是在质疑你师妹与魔族勾结？！"
池方襟重重摔在地上，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弟子...不敢..."
殿内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血滴落地的"嗒嗒"声。
浮世仙尊缓缓起身，绣着云纹的袍角扫过满地狼藉。
“你师妹定是遭人做局了。"
老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此事为师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池方襟艰难地支起身子，染血的手指在地面拖出五道刺目红痕。
“如此……替师妹谢过师傅了。”
"现在，"浮世仙尊背过身，望向殿外骤起的风雨。
"你去求宗主允你探视，记住……"
苍老的声音突然压低，"若在地牢看见什么异状，即刻用传讯玉符告知为师。"
“是。”
……
暴雨如注，洗剑阁的飞檐在雷光中如蛰伏的兽脊。池方襟拖着伤体穿过回廊，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血脚印。
又是雨天……
他闷声一步步踉跄的走回自己房中，他的住所与李岫白的挨的极近，所以他抬头便可看见李岫白屋内早己熄灭烛火，漆黑的窗外桃叶飘打在地。
师姐从秘境回来后便待在屋内，可是还在疗伤？
师姐对上树妖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未去请医师查看，会不会很严重？
要不要他去看看师姐？
脚步不知何时转变了方向，惊雷打下，他脑海中闪过秘境中李岫白说过的话。
“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改日我便会向掌门提出离开宗门，离小师妹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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