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猎人终成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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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猎人终成猎物

 

锈迹斑驳的“信天翁号”切开灰蒙蒙的海水,像一个疲惫不堪的幽灵,驶向没有坐标的远方。甲板上,寒风如刀,刮过几张沉默的脸庞,带走最后一丝属于翡翠城的温热。

陈默(枫霖)背对着沉入海平线下的城市灯火。左肩的伤口在绷带下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早己愈合却永不消失的疤痕。新的身份文件揣在怀里,薄薄几张纸,是通往苟活的通行证,也是埋葬过往的墓志铭。罗根赢了。他们是他棋盘上染血的棋子,在搅动了S洲和W洲的腥风血雨,重创了埃德森与威廉姆斯的根基后,价值被榨取得一滴不剩,像清除污迹般被“礼送出境”。猎人的路,终点是彻底的放逐。他看着翻涌的铅灰色海浪,眼中没有解脱,只有一片被掏空后的死寂,以及沉淀在骨髓深处的、永远无法洗净的血腥味。

船舱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绝望混合的气息。

林静(黑狮)躺在固定的床铺上,身上连着便携的生命监测设备。屏幕上的曲线微弱但稳定,是她仅存的、与死神角力后的战利品。她睁着眼,望着布满污渍的舱顶。那双曾如鹰隼般锐利、能洞穿阴谋与杀机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洞。胸口的旧伤是永久的囚笼,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溺水般的窒息。医疗中心那场搏杀,耗尽了她在罗根精心护理下勉强积攒的微末生机。她活下来了,是的。但这“活”,不过是灵魂被囚禁在一具千疮百孔的牢笼里。窗外是无垠的海天,于她,只是模糊晃动的灰影。她的战场,永远地、残酷地,缩小到了这具残躯之内,每一次心跳都是对过往力量的嘲弄。沉默,是她最后的堡垒。

阿文(红蝎)蜷缩在角落最深的阴影里,像一块被烧焦的木头。右臂的断口处裹着厚厚的敷料,袖管空空荡荡,是再也无法填补的虚无。但更深的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那场与电流的狂暴拥抱,不仅摧毁了他视若生命的“伙伴”——那台曾是他世界延伸的笔记本,更彻底灼伤了他与电子世界相连的神经末梢。断臂处的幻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可怕的、绝对的死寂——一种对数据洪流的感知被强行剥离后的巨大空洞。他偶尔会无意识地抬起仅存的左手,指尖在冰冷的、布满锈迹的舱壁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而空洞的“嗒嗒”声。眼神茫然地投向虚空,仿佛灵魂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间充满焦糊味和死亡气息的病房,与那堆冒着青烟的残骸一同化为了灰烬。技术曾是他的利爪,是他的羽翼,如今,只余下无法修复的废墟和永恒的失语。

张海(森蚺)背靠冰冷的舱壁坐在地上,巨大的身躯像一座伤痕累累的山丘。宽松的衣物下,绷带缠绕着新的伤口,掩盖不住深可见骨的疲惫。在医疗中心走廊那场非人的血战中,他燃烧了所有的潜能,如同神话中被诸神惩罚的泰坦,用血肉之躯硬生生顶住了地狱之门。命保住了,代价是力量的枯竭。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曾能撕裂钢铁、如今却在不自觉微微颤抖的巨掌。掌心布满狰狞的疤痕和扭曲变形的指节,象征着那场透支生命的守护。他不再是那柄无坚不摧的重锤,更像一柄布满裂纹、随时可能彻底崩碎的钝器。守护的意志依旧在胸腔里如岩浆般灼烧,但这具承载意志的躯壳,己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抬眼看向病床上的林静,铜铃般的巨目中,曾经的狂怒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悲怆取代,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船舱深处,一个被刻意隔离的昏暗角落。林默(林博士)被束缚在特制的软垫椅上,防止颠簸带来的自残。他低垂着头,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自己枯瘦、被固定住的手腕。嘴唇无声地开合,破碎的音节如同来自深渊的呓语。但在那混乱的洪流中,偶尔会迸出几个清晰、冰冷得令人心悸的词:“…标本…玻璃…”、“…意识…尘埃…”。罗根医疗中心那场由他混乱大脑引发的电子风暴,似乎耗尽了他意识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理性火星。兰恩博士的“研究”,将他更深地推向了自我崩解的绝对深渊。他活着,呼吸着,却如同一具被抽离了灵魂、只剩下疯狂程序的活体标本,永恒地放逐在由自我意识崩塌形成的、无人能理解的终极废土。他的世界,只剩下颅内永不停止的、吞噬一切意义的风暴。

船头,托马斯粗糙的手掌紧握着冰冷的舵轮,目光复杂地扫过船舱内这片死寂的“幸存之地”。杰克沉默地守在轰鸣的引擎旁,机器的震动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活物”证明。马克·威廉姆斯裹着毯子缩在另一角,年轻的脸庞被家族倾覆的尘埃覆盖,刻满了不属于他年纪的荒芜与迷茫。

货轮破开铅灰色的海浪,驶向没有灯塔指引的迷雾深处。没有彼岸,只有逃离的方向。惨淡的阳光偶尔刺破厚重的云层,短暂地照亮甲板,却无法穿透笼罩在每个人灵魂之上的、比太平洋更深沉的阴霾与寒意。

猎人的路,至此终结。没有悲壮的落幕,只有幸存者的枷锁。利爪被折断,羽翼被焚毁,意志被囚于残躯,灵魂被放逐于荒原。他们活下来了,如同飓风过境后,大地上残留的几截断壁残垣,孤零零地矗立在名为“余生”的凄凉废土之上。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旧伤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浸染着前路的茫然。

太平洋的波涛呜咽着,如同为亡灵低唱的永恒挽歌,送别着这几个从权力绞肉机中侥幸爬出、带着满身无法愈合的创伤与破碎的灵魂,驶向无尽流放之海的“幸存者”。土地之上,唯余悲怆的风,永无止息地吹过空旷的废墟。而在遥远翡翠城的某个冰冷的屏幕前,罗根州长或许正看着代表他们位置的那个逐渐消失于海图边缘的微小光点,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不经意间,浮浮沉沉烬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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