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锈迹斑斑的船体,最终在M国西海岸一个充斥着鱼腥味、柴油味和流浪汉尿臊味的破败码头靠岸。这里不是繁华的洛城或扭腰,而是靠近墨国边境、以走私和非法移民闻名的“灰港”(Greyport)。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海鸥的叫声嘶哑刺耳。
没有欢迎,没有接应。只有移民局官员麻木的眼神和敷衍的盘问。靠着红蝎(阿文)在海上用残存的电脑技术伪造的、勉强能糊弄过边境检查的“难民”身份文件——几个来自虚构战乱小国的“幸存者”——五人如同被海浪冲上岸的垃圾,踉跄着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他们一无所有。
* **枫霖(陈默):** 护照上的名字是“陈默”,一个沉默寡言、眼神空洞的中年男人。他卖掉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一块防水表),换来了几百美元和几套最廉价的二手衣服。他在码头区的廉价汽车旅馆租了一个按周付钱、蟑螂横行的单间。白天,他在混乱的渔市帮工,搬运散发着恶臭的鱼筐,用麻木的体力劳动榨干自己;夜晚,他站在狭小的窗口,望着灰蒙蒙的海港,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雕。王世凯的死并未带来解脱,只有更深沉的虚无。他背负着所有人的命,却不知前路在何方。
* **黑狮(林静):** 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代价惨重。左臂的刀伤虽然愈合,却留下了永久性的神经损伤和丑陋的疤痕,手指无法完全握拢,再也无法精准握枪。胸口的枪伤更是摧毁了她的肺功能,稍微剧烈的活动就会让她喘不上气,咳出带血的痰。护照上的“林静”成了一个病弱的女人。她在一个华人社区的小诊所找到一份清洁工的活,微薄的薪水勉强支付药费。曾经矫健如雌狮的身影,如今佝偻而缓慢,眼中锐利的光芒被病痛和疲惫取代,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她很少说话,只是日复一日地擦拭着诊所冰冷的地板。
* **森蚺(张海):** 护照上的“张海”是个只有蛮力的“傻子”。他在码头区一个混乱的、专门处理走私车辆的黑修车厂找到了工作。老板看中了他恐怖的力气和沉默寡言(语言不通),让他负责拆卸报废车和搬运重物。汗水和油污浸透了他廉价的工装,掩盖了满身的伤疤。他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吃着最粗糙的食物,用酒精麻痹神经。只有在深夜回到拥挤肮脏的合租屋(与其他几个底层移民挤在一起),看着天花板时,铜铃般的眼睛里才会闪过一丝对过往力量的怀念和更深的迷茫。他偷偷攒钱,梦想着有一天能买辆破车,离开这个鬼地方,却不知能去哪里。
* **红蝎(阿文):** 断臂成了他永远的标志。护照上的“阿文”是个“残疾难民”。他找不到任何体面工作。最后,在一个充斥着劣质快餐和赌徒的街区,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收留了他做夜班店员。他用仅存的右手,笨拙地扫码、收钱、整理货架。便利店的监控屏幕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电子设备”,他有时会盯着闪烁的画面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仿佛在敲打不存在的键盘。断臂处幻肢痛时常在寒冷的夜晚发作,折磨着他。他变得异常沉默和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跳起来,像一只受惊的蝎子。微薄的薪水大部分用来购买止痛药。
* **林默(林博士):** 他是最“好”的。他的疯狂在官方文件上被登记为“战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发精神障碍”。他被送进了“灰港”一家由教会资助、条件简陋的精神病收容所。这里没有“阿尔法”实验室的精密仪器,只有褪色的墙壁、铁栅栏窗户和穿着脏兮兮约束衣的病人。林默时而安静地蜷缩在角落,在捡来的废纸上涂画着无人能懂的符号和公式;时而突然暴起,对着空气咆哮,控诉着“意识的牢笼”和“被窃取的艺术”。收容所的护工对他又怕又烦,只当他是个无害的疯子。只有偶尔,当他安静下来,透过铁窗望着灰暗的天空时,那双厚镜片后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清明和…深不见底的悲哀。他知道,他的理论,他那曾梦想颠覆世界的“混沌织梦机”,连同王世凯的野心,都永远沉入了“翡翠港”冰冷的海底。他剩下的,只有这座现实的囚笼,和脑中永不停止的、自我吞噬的狂想。
他们散落在“灰港”这座巨大垃圾场的不同角落,如同被风吹散的余烬,努力在尘埃中寻找一丝苟延残喘的热度。彼此之间几乎断了联系。枫霖知道黑狮在诊所,森蚺在修车厂,红蝎在便利店,林默在收容所,但他从未去找过他们。沉重的负罪感和对未知危险的警惕(王世凯虽死,但谁知道是否还有残余势力?)让他选择了彻底的隐匿。他像一个幽灵,活在最底层的阴影里。
偶尔,在搬运鱼筐的间隙,枫霖会看到街角便利店橱窗后,红蝎那苍白、警惕、带着断臂的身影。他们会隔着肮脏的玻璃和喧嚣的街道,目光短暂地交汇。没有点头,没有示意,只有一刹那的、死水微澜般的确认——对方还活着。然后,各自移开视线,沉入各自的泥潭。
森蚺有一次喝醉了廉价的烈酒,摇摇晃晃走过黑狮工作的诊所。他透过蒙尘的窗户,看到那个曾经矫健如豹、如今却佝偻着背、缓慢拖地的熟悉身影。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呜咽,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最终却低着头,踉跄地走开,融入了街角更深的黑暗。他无法面对她眼中的死寂。
林默的世界则只剩下收容所的白墙和脑中永不停歇的风暴。护工有时会听到他用中文喃喃自语,提到“霖哥”、“狮子”、“蝎子”,但没人听得懂,也没人在意。他成了这座灰色城市里,一个被彻底遗忘的、活着的墓碑。
财富、力量、惊心动魄的猎杀、精密如艺术的“意外”、掌控意识的疯狂野心…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翡翠港”中心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化作尘埃,飘散在太平洋上空冰冷的气流里。
最终留在M国“灰港”的,只有五个名字模糊、伤痕累累、在底层尘埃中挣扎求生的异乡人。他们是那场跨越国境、搅动地下世界的血腥风暴后,残留的、最卑微的余烬。猎人的路,没有终点,只有湮灭。他们的故事,最终沉寂在异国他乡永不消散的鱼腥味和廉价酒精的气息中,无人知晓,也无人铭记。唯有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无法愈合的伤口和沉重的记忆,在每一个灰暗的黎明,无声地提醒着他们,曾经活过,也曾经…毁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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