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疗养院顶层套房的死寂,如同实质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沈从文枯槁的脸上,那双曾经充满温和智慧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空洞。他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木偶,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搬上担架,送往重症监护室。医生们低声讨论着“突发性重度癔症”、“精神全面崩溃”、“病因不明,可能是长期神经衰弱导致的极端应激反应”…每一个词都精准地落在林默预设的“医学意外”框架内。
完美。冰冷得令人骨髓发寒的完美。
公寓客厅的监控画面定格在沈从文被推走的最后一帧。巨大的落地窗外,K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无法驱散室内的阴冷。
林默(林博士)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白板前的地上,厚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身体还在无意识地轻微颤抖。马克笔滚落在脚边,在白板上留下最后一道扭曲的、戛然而止的红色轨迹。他成功了,他的理论被完美验证了。但此刻的他,脸上没有一丝狂喜或得意,只有一种透支了灵魂的、极致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看…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仿佛上面沾满了无形的血污,“他…他的意识…像沙堡一样…塌了…就因为我…我按下了那个键…”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不…不是我…是那个频率…是那个该死的共振点…是…”
他的声音再次被痛苦的哽咽淹没。沈从文崩溃前那空洞绝望的眼神,与他记忆中母亲倒在冰冷雨水中、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在脑中疯狂地重叠、撕扯!他不是艺术家,他是刽子手!用最“温和”的方式,在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执行了最彻底的死刑!
森蚺(张海)靠墙站着,巨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僵硬,他烦躁地抓了抓刺猬般的短发,看着地上崩溃的林默,又看看屏幕上沈从文被推走的画面,狠狠啐了一口:“妈的…比捅刀子还瘆人…” 他宁愿真刀真枪干一场,也不想再经历这种无声无息摧毁人灵魂的勾当。
红蝎(阿文)蜷缩在角落的电脑椅上,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苍白,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桌面。他全程监控着林默的“织梦”指令流,看着那些冰冷的参数代码如何精准地绕过疗养院的防火墙,篡改音频,放大沈从文脑中的恐惧回响…这比入侵银行系统可怕一万倍!他感觉自己触碰了某种禁忌的深渊,指尖残留着无形的粘稠污秽。
黑狮(林静)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身影在玻璃上映出冷硬的轮廓。她负责最后的物理扫尾——抹除了森蚺放置在疗养院附近特定位置的、用于发射“刺激源”声波的微型装置,并确认没有任何电子痕迹指向公寓。任务完成了,完美得无可挑剔。但她握着卫星手表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沈从文那张慈祥的脸和他崩溃后的空洞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这不再是狩猎,这是对人性本身的亵渎。
枫霖(陈默)是唯一一个神色没有太大波动的人。他站在客厅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崩溃的林默、烦躁的森蚺、惊惶的红蝎和背对着他的黑狮,最后落回智能终端上。沈从文的结局,在他决定执行王世凯指令的那一刻,就己经是注定的代价。林默的痛苦?那是武器锻造过程中的必然淬火。他按下终端上一个按键,清除了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任务完成。清理现场。”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打破了死寂。
就在这时,那台智能终端再次强制亮起!王世凯的指令如同跗骨之蛆,紧随“成功”而来:
> **“效率卓越。‘织梦’启程,名不虚传。沈的‘意外’,堪称艺术品。酬劳生效:过往一笔勾销。新起点坐标:南美,‘翡翠港’。新身份文件及船票信息己发送至加密邮箱。抵达后,自有人接应。”**
> **“另:临别赠礼。目标:疗养院主治医师,李维明。时限:登船前。要求:物理意外。彻底。安静。酬劳:额外‘翡翠港’安全屋密钥及启动资金。指令确认码:LW-9。——W”**
指令下方,附带着李维明医生的资料:一个西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神经内科专家。正是他负责沈从文的治疗,也是他第一时间诊断了沈从文的“突发性精神崩溃”。
空气瞬间凝固!
杀了李维明?!在任务“完美”完成之后?在即将获得“新生”的当口?
“操他妈的!王世凯这老狗!” 森蚺第一个爆发,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卸磨杀驴!他怕那个医生看出什么破绽?!”
红蝎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在发抖:“李维明…他…他接触过沈从文的所有原始病历和用药记录!他可能…可能发现了音频或药物残留的异常!王世凯要灭口!绝对的灭口!”
黑狮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枫霖:“还要继续?”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沈从文的意识崩溃还在眼前,现在又要对一个可能只是尽职尽责的医生下杀手?
地上的林默也被这新的指令刺激得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混乱和一丝被利用后的愤怒:“灭口…又是灭口…王世凯…他才是最大的疯子!他要把所有线头都烧掉!”
枫霖看着屏幕上李维明的照片,眼神依旧深不见底。王世凯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沈从文的“意识意外”虽然完美,但李维明作为主治医,是唯一有能力、有动机深挖“病因”的人。他必须消失,才能彻底掐灭任何可能的火苗。这额外的“赠礼”,既是奖励,也是考验——考验他们是否彻底沦为了他手中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而“翡翠港”的钥匙和启动资金,是诱惑他们踏上这条不归路的最后一把糖。
“没有选择。”枫霖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李维明不死,我们登船的那一刻,可能就是王世凯清除最后隐患的时刻。他知道了我们执行‘织梦’的细节,他就是活着的证据。”
他无视了黑狮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寒意和林默愤怒的低吼,目光转向森蚺和红蝎:
“张海,目标:李维明。地点:其下班回家必经之路,枫林路地下停车场C区。时间:今晚20:30,他值夜班结束。”
“方式:车辆意外。刹车系统故障。红蝎,我需要你在他车上的OBD接口(车载诊断系统)里,植入一个微型干扰器,让刹车信号在特定坡度和速度下延迟0.5秒。同时,干扰停车场的监控,制造10秒的‘合理’盲区。”
“现场布置:张海,在C区入口那个长下坡的尽头,放一个不起眼的、装有润滑油的破桶。位置要‘恰好’在他失控车辆可能撞上的承重柱前。”
“行动核心:李维明因刹车短暂失灵(‘疑似’车辆电子系统偶发故障),在下坡时失控,撞上承重柱前‘意外’碾过漏油的桶导致车辆打滑,最终猛烈撞击承重柱身亡。法医报告会显示死于撞击,车辆故障难以完全复现,成为悬案。”
计划冷酷而高效,充分利用了环境,将“意外”伪装得合情合理。
“不!我不干!” 林默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扑向枫霖,眼神癫狂,“那是杀人!纯粹的物理杀人!不是艺术!是野蛮!是王世凯的狗屁指令!我不允许我的理论被用来做这种下贱的勾当!”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
“砰!”
森蚺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抓住林默的后颈,毫不费力地将他按回地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闭嘴,疯子!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枫霖看都没看挣扎的林默,目光扫过黑狮:“林静,你负责外围警戒和接应。确保张海撤离路线干净。”
黑狮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枫霖,英气的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寒冰。沈从文的崩溃,李维明即将到来的死亡…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灵魂上的窒息。她第一次对枫霖的绝对命令产生了强烈的质疑和抗拒。
枫霖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看到了红蝎眼中的恐惧和森蚺脸上的烦躁。但他没有解释,没有安抚。他只是走到智能终端前,调出李维明停车场的结构图,声音不容置疑:
“行动时间:20:30。现在开始准备。张海,阿文,执行车辆干扰和现场布置方案。林静,确认撤离路线。林默…” 他看了一眼被森蚺按在地上、眼神绝望而混乱的疯子,“…关进房间。看好他。”
命令下达。团队如同一架被强行驱动的机器,在沉重的压力下开始运转。红蝎苍白着脸,手指颤抖地开始编写干扰程序。森蚺骂骂咧咧地开始准备工具和道具。黑狮沉默地走向窗边,拿出平板开始规划路线,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林默被森蚺粗暴地拖回房间,反锁在里面。他不再咆哮,只是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白板上那些狂乱的犯罪公式和沈从文空洞的眼神、母亲倒在雨中的画面疯狂交织,将他拖入更深的混乱与自我厌恶的漩涡。他引以为傲的“艺术”,最终成了王世凯清除障碍最锋利的剃刀,也成了斩断他自己灵魂的利刃。
公寓里只剩下压抑的键盘敲击声、森蚺准备工具的金属碰撞声,以及窗外城市冷漠的喧嚣。枫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流动的车河。李维明的车,很快就会汇入其中,驶向那个被精心设计的死亡终点。
新的杀戮即将开始。这一次,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意识操控,而是冰冷残酷的物理毁灭。王世凯的“新起点”,需要用无辜者的鲜血铺就。而团队内部那道因沈从文事件撕裂的信任裂痕,在即将到来的血腥面前,正无声地蔓延、扩大。黑狮的沉默,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通往“翡翠港”的路,每一步都踏在更深的罪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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