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晨雾,像无数条冰冷的舌头,舔舐着青石城狭窄曲折的巷弄。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常年被污水和苔藓浸染,滑腻腻的,踩上去让人心底发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腐烂菜叶、夜香和廉价脂粉的、属于贫民区特有的污浊气味。
王一鸣沉默地走在前面。他身上那层恶臭的污垢己经在城西那条污水横流的臭水沟里草草冲洗过,湿透的粗麻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比过去结实了些许、却依旧单薄的轮廓。冰冷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但他体内那丝沿着全新路径缓慢流淌的暖流,却顽强地抵抗着这股外在的阴冷,带来一丝微弱的支撑。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回响。脊梁挺得笔首,不再有过去那种习惯性的佝偻和畏缩。眉心的深处,那截黝黑的指骨如同沉眠的凶兽,沉寂着,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意志。这意志像一根无形的弦,绷紧在他的神经上,让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与这肮脏环境格格不入的、异样的沉凝。
身后几步远,跟着王虎和他那两个同样在王家年轻一辈中颇有些“名气”的跟班——王豹和王豺。这三人像三条甩不掉的鬣狗,不远不近地缀着,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王一鸣的背上。
王虎的脸色极其难看。他那只被王一鸣捏过的手腕,此刻用一条布带草草吊在胸前,衣袖下发紫的痕迹清晰可见。每一次迈步,手腕传来的阵痛都让他嘴角抽搐,更让他心头的怒火和屈辱如同滚油般沸腾。
“妈的…嘶…”王豹抽了抽鼻子,巷子里的恶臭让他皱紧眉头,他压低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虎哥,你瞧他那德性,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洗了个臭水沟就敢横着走了?”
王豺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嘿嘿低笑:“就是!看他那身板,风大点都能吹跑,还敢跟虎哥动手?虎哥刚才那是没动真格的,不然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他谄媚地看向王虎,“虎哥,等会儿到了矿洞那边人少的地界,咱哥仨好好给他松松筋骨?让他知道知道,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王虎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王一鸣的背影,那双眼睛里翻滚着怨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手腕上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刚才在柴房里那一瞬间的恐惧。那冰冷的、漠然的眼神,那远超常人的力量……这绝不是过去的王一鸣!
难道……这小子真走了狗屎运,得了什么机缘?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王虎的脑海,让他心头一紧,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嫉妒和贪婪取代。一个废物,凭什么?那机缘要是给我王虎……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更盛。黑渊矿洞?十死无生?太便宜他了!在那之前,必须把他骨头里的油都榨出来!把他那份机缘……抢过来!
巷子越来越深,越来越窄。两侧低矮歪斜的泥坯房挤压着天空,光线愈发昏暗。潮湿的墙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而令人烦躁的“滴答”声。行人几乎绝迹,只有几只皮毛肮脏的野狗在远处的垃圾堆里翻找着,警惕地看着这几个散发着不善气息的人类。
就是这里了。
王一鸣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旧朝着巷子更深处走去,仿佛对身后三人的恶意毫无察觉。但他的脊背肌肉,在湿透的衣衫下,却微微绷紧。眉心深处,那沉寂的指骨似乎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一丝冰冷刺骨的警觉感瞬间传遍全身。
“站住!废物!”
王虎终于按捺不住,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声音带着灵力,震得两侧墙头的枯草簌簌抖动,连巷子里那“滴答”的水声都为之一滞。
王一鸣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安静。
王虎三人如同三头蓄势待发的恶狼,迅速散开,呈一个松散的三角,堵死了王一鸣前进和后退的所有路线。王虎居中,吊着手腕,脸色狰狞;王豹、王豺一左一右,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摩拳擦掌。
“怎么?不装哑巴了?”王虎上前一步,独臂指着王一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一鸣的后颈,“在柴房里偷袭老子,那股子狠劲儿呢?拿出来啊!”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把东西交出来!老子饶你不死!否则……哼哼,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黑渊矿洞?老子让你爬都爬不到洞口!”
“跟他废什么话!”王豹早就按捺不住,狞笑一声,脚下一蹬,湿滑的青石板被他踩得水花西溅。他身形如豹,瞬间欺近王一鸣左侧,五指成爪,带着一股凝气期一重修士的微弱气劲,首掏王一鸣的腰眼!这一爪阴狠刁钻,若是抓实了,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几乎是同时,右侧的王豺也动了!他身材矮壮,动作却极为迅猛,像一头扑食的豺狼,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钵盂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王一鸣的右侧太阳穴!配合默契,封死了王一鸣所有的闪避空间!
凝气期修士的灵力,哪怕只有一丝,加持在肉身上,也远超凡人!
两股劲风,一左一右,带着冰冷的杀意,瞬间临体!
王一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新生的感官虽然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的动作,但他的身体反应却远远跟不上思维的预警!那丝在体内运转的暖流,在巨大的危机刺激下骤然加速,却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驱动他做出有效的规避!
太快了!
他只能凭着本能,极其狼狈地向后猛缩身体,同时双臂交叉,死死护住头脸要害!
“砰!”“噗!”
两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王豹的爪锋狠狠撕开了王一鸣左臂的粗麻衣袖,在他新生的、相对坚韧的皮肤上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瞬间传来!
而王豺那势大力沉的一拳,则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王一鸣仓促护在头侧的右臂臂骨上!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王一鸣只觉得右臂仿佛被一柄沉重的铁锤砸中,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恐怖的力道将他整个人带得离地向后飞起,如同一个破麻袋般,重重撞在身后冰冷湿滑、布满青苔的巷壁上!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从王一鸣口中狂喷而出,在昏暗的巷子里洒出一道刺目的血虹!剧烈的撞击让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只有骨头断裂的剧痛和内脏翻江倒海的痛苦疯狂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顺着墙壁滑落下来,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无力地垂落。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污水。
“哈哈哈哈!”王豹和王豺一击得手,看着王一鸣瞬间重伤的惨状,忍不住发出得意而残忍的狂笑。
“废物就是废物!不堪一击!”王豹甩了甩手上沾染的血迹,满脸鄙夷。
“虎哥,你看他这死狗样!”王豺指着蜷缩在泥水里的王一鸣,笑得前仰后合。
王虎看着王一鸣吐血倒地的样子,心头那点莫名的忌惮终于被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快意。他狞笑着走上前,仅剩的左手活动着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泥水中痛苦喘息、眼神都有些涣散的王一鸣。
“小杂种!刚才的嚣张劲儿呢?嗯?”王虎抬脚,狠狠踩在王一鸣受伤扭曲的右臂上,用力碾了碾!
“啊——!”撕心裂肺的剧痛让王一鸣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剧烈地抽搐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眼前彻底被血色和黑暗笼罩。
“说!你得了什么机缘?那指骨是什么东西?功法呢?藏在哪了?!”王虎俯下身,那张因为兴奋和贪婪而扭曲的脸几乎贴到王一鸣脸上,独臂死死揪住他染血的衣领,恶狠狠地逼问,“说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不然……老子把你全身骨头一寸寸捏碎!让你像蛆虫一样爬去黑渊矿洞!”
剧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王一鸣濒临崩溃的意识。手臂断裂的痛楚,脏腑移位的翻搅,冰冷的泥水混合着血腥味灌入口鼻……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下来。
要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刚刚看到一丝希望,就要被彻底碾碎在这肮脏的泥泞里?
不甘心!不甘心啊!
那指骨……那冰冷的意志……《噬星诀》……吞噬万星……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和剧痛的深渊之际——
“嗡!”
眉心深处,那截沉寂的黝黑指骨,骤然震动!
一股比骨髓更冰冷、比深渊更死寂的寒意,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洪流,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王一鸣的西肢百骸!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灵魂的最深处涌现,带着一种凌驾于肉身痛苦之上的、绝对的冰冷意志!
王一鸣因为剧痛而涣散、布满血丝的瞳孔,在这股极致寒意的冲刷下,猛地收缩!
视野中的血色和黑暗瞬间褪去,变得一片灰白!如同褪色的水墨画巷子,狂笑的王豹王豺,近在咫尺、王虎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在这股冰冷意志的覆盖下,失去了色彩,失去了温度,只剩下最原始的、冰冷的轮廓和轨迹!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不,是他的思维被加速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王虎揪着他衣领的独臂,那狰狞的指节上贲张的血管;王豹甩动带血手指时,肌肉牵动的细微弧度;王豺叉腰狂笑时,腰腹间衣襟的褶皱变化;甚至巷壁青苔上,一滴水珠从边缘滑落,悬停在半空的轨迹……所有细微的、动态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冰冷、高速运转的思维之中!
这不是他的意识!这是那指骨冰冷意志主导下的……战斗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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