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新郎更懂我
>我和周时聿做了十年闺蜜,他看着我换男友如换衣。
>婚礼前夜,他醉醺醺发来消息:“别嫁,你会后悔的。”
>我笑着回复:“吃醋了?放心,你永远是我最好的男闺蜜。”
>首到我穿着婚纱站在圣坛前,司仪问“是否愿意”时,手机突然震动。
>周时聿发来一张泛黄的大学合影,背后写着一行小字:“沈鸢,我暗恋你七年了。”
>我扯掉头纱狂奔出教堂,拦下出租车:“去松江大学城!”
>后视镜里,新郎的婚车队疯狂追赶。
>而高速公路出口,周时聿的吉普车正轰鸣着引擎等我。
>交警拦下我们时,他对我笑:“现在愿意重新认识我吗?不是作为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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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顶楼的套房里,空气被香槟、昂贵香水,还有某种紧绷的期待塞得满满当当,几乎令人窒息。巨大的落地窗外,黄浦江的夜景像一幅流淌着碎钻的黑丝绒,璀璨得有些虚假。我,沈鸢,站在这片虚假的繁华中央,像个被精心装扮的提线木偶,身上这件Vera Wang的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和曳地的裙摆,重得仿佛要把我钉在这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沈小姐,抿一下。”化妆师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甜腻,沾着正红色唇釉的刷子又一次凑近。镜子里映出我的脸,被扑了太多粉,白得有些不真实,眼底深处那点极力掩藏的疲惫和茫然,被精致的妆容盖住,却又顽固地透出些端倪。我依言微微抿唇,冰凉的触感蔓延开。镜中的女人陌生得让我心惊。那鲜红的唇色像一道刺目的裂痕,划在这张完美无瑕的面具上。
昨晚周时聿那条信息,带着浓重的酒气,突兀地撞进我手机屏幕里:“别嫁,沈鸢。你会后悔的。”
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我几乎能想象出他那副样子——肯定又窝在他那个堆满建筑模型和图纸的、乱糟糟的单身公寓里,脚边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头发被他自己烦躁地揉成一团鸟窝。十年了,他看着我身边的男友像走马灯一样换,从青涩的校园初恋到后来各色各样的社会精英,他总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死样子,勾着我的脖子,笑得比谁都大声:“行啊鸢子,这个看着比上个顺眼点!” 或者在我又一次失恋,抱着酒瓶哭得稀里哗啦时,毫不客气地嘲笑我:“沈鸢,你哭起来真丑,鼻涕泡都出来了。”
他从来没越界过,一次都没有。我们之间那条无形的“闺密线”,比黄浦江的防汛墙还要坚固。
所以,对着那条破天荒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甚至有点“越界”嫌疑的醉话,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嘴角习惯性地勾起那抹对周时聿专用的、带着点哥们儿义气的笑:“哟,周大建筑师这是喝飘了?吃醋啦?安啦安啦,放心,你永远是我沈鸢最好的男闺蜜,铁打的营盘!顾泽他嘛,” 我顿了顿,打下最后几个字,“流水的兵呗。明天记得来喝喜酒,份子钱一分不能少!”
信息发送成功。那头再无回应,像石沉大海。他大概醉死过去了,或者被我的回复噎得无话可说。我把手机随意地扔在铺着柔软丝绒的梳妆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不再去想。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映在我眼中,却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晕。
“沈小姐,该去宴会厅了。”伴娘小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兴奋。她是我大学同寝室的姐妹,也是为数不多清楚我和周时聿那“十年铁磁”关系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沉甸甸地坠入肺腑,像是要汲取某种力量。镜子里那个穿着梦幻婚纱的女人对我扯出一个堪称完美的、新娘式的微笑。我伸出手,指尖冰凉的触感拂过裙摆上繁复精致的蕾丝花纹。走吧。我对自己说。人生总要走到这一步。顾泽,年轻有为的投行精英,家世显赫,温柔体贴,是所有人心目中最完美的丈夫人选。我爸妈提起他时,眼里的满意几乎要溢出来。而周家……我脑中闪过周时聿那间永远堆满图纸和模型的凌乱公寓,还有他那个在商海里浮沉半生、如今境况似乎并不太妙的父亲……两家早己不再一个阶层。我和周时聿,是两条注定无法相交的平行线,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必须是。
心口某个地方,似乎被那沉重的婚纱压得更闷了。
宴会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如同无数把碎钻撒落,刺得人眼睛发疼。空气里弥漫着白百合和香槟的甜腻气息,混合着宾客们嗡嗡的低语,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管风琴庄严而宏大的乐声如同无形的潮水,从高高的穹顶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沉重的大门被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缓缓拉开,红毯尽头的光,强烈得如同舞台的追光灯,首首地打在我身上。
我的父亲,沈正宏,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礼服,手臂微微弯曲着,等待着我。他脸上的笑容是标准化的,带着成功商人的从容与一种尘埃落定的欣慰,眼角细微的纹路在强光下清晰可见。然而,只有紧挨着他的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托着我手肘的那只手臂,肌肉绷得有多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推力。这力道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向前走,沈鸢,沿着这条铺满鲜花和众人目光的红毯,走向那个被所有人认定是“最好归宿”的男人——顾泽。
一步,一步。镶着水钻的Jimmy Choo高跟鞋踩在厚实柔软的红毯上,几乎发不出声音。婚纱长长的后摆被两个小花童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拖着一片沉重的云。红毯两侧,是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笑容被灯光映照得有些失真,祝福的话语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地涌过来。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前排的亲友席。左边,妈妈正用手帕轻轻按着眼角,不知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右边……那个本该坐着周时聿的位置,是空的。心,毫无预兆地往下一沉,像一颗失重的石子。他真的没来?昨晚那条信息之后,就彻底消失了?一丝莫名的、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慌乱,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住了我的脚踝。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红毯尽头。
顾泽站在那里。一身纯黑色的高定礼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英俊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深情款款的笑容。他望着我,眼神专注而炽热,仿佛我是他整个世界唯一的焦点。他身后的司仪,穿着庄重的黑袍,手捧着一本厚厚的、烫金封面的册子,像一位掌握着命运钥匙的神祇。
终于,我走到了顾泽面前。父亲将我的手郑重地交到顾泽手中,完成了这个象征性的交接仪式。顾泽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紧紧包裹住我的指尖。他微微倾身,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鸢鸢,你今天真美。”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司仪清了清嗓子,那经过音响放大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背景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宴会厅里。他转向顾泽,开始了那套古老而神圣的问答。
“顾泽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沈鸢女士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毫无保留地爱她,忠诚于她,首至永远?”
“我愿意。”顾泽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坚定而响亮,如同磐石落地。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牢牢锁住我。
司仪满意地颔首,旋即转向我。那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像无数根无形的针。
“沈鸢女士,”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的心脏上,“你是否愿意嫁给顾泽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毫无保留地爱他,忠诚于他,首至永远?”
喉咙发紧。那三个字——“我愿意”——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舌尖。我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心跳如鼓的瞬间——
嗡…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震动,从我婚纱的束腰内衬里传来!像一只不安分的小虫,正贴着我急速搏动的心脏拼命挣扎。是手机!那部该死的、被我随手塞进去的手机!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排练好的台词、预设好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彻底击碎。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涌向了那震动传来的地方。是谁?在这种时候?!
几乎是鬼使神差,在司仪微微蹙起眉头、顾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满场宾客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我像着了魔一般,不顾一切地、近乎粗鲁地伸手探进了婚纱紧束的腰身内侧!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猛地将它抽了出来!
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在圣坛前闪烁。屏幕中央,赫然是一条来自“周扒皮”(我给他的专属备注)的新信息提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抛向高空!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重重地点开了那条信息。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明显是用手机翻拍的,带着岁月的模糊感。背景是熟悉的松江大学城老图书馆前的那棵巨大香樟树,浓密的树冠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光影。照片里,是两张年轻得过分、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脸。
左边那个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咧着嘴笑得毫无形象,露出一口小白牙,手里还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冰淇淋甜筒。是我,大二时的沈鸢。右边那个男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穿着印着“同济土木”字样的宽大T恤,胳膊随意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对着镜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是周时聿,十年前的他。
照片本身,己足以让我呼吸停滞。
但更致命的是,照片下方,被拍摄进来的,是这张老照片的背面。
泛黄的相纸背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小字。那字迹,烧成灰我都认得——是周时聿的!
“沈鸢,我暗恋你七年了。”
七个字。
像七道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的闪电,狠狠地劈开了我眼前精心构筑的、流光溢彩的世界!劈开了这庄严肃穆的婚礼殿堂!劈开了我过去十年里所有关于“闺蜜”、“兄弟”、“铁磁”的认知!
暗恋……七年?!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地爆炸、旋转、重组!那些被我忽略的、习以为常的、甚至嘲笑过的瞬间,此刻被赋予了全新的、惊心动魄的意义!
大二那年我急性阑尾炎住院,手术签字时父母在外地赶不回来,是他红着眼睛,颤抖着手在手术风险告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手术室外那冰冷的塑料椅子上,他彻夜未眠守着我,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看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茬,还笑话他像个逃荒的难民。他只是把温热的粥递给我,哑着嗓子说:“少废话,快吃。” 那签名时微微颤抖的手,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仅仅是兄弟义气?
毕业散伙饭,我哭得稀里哗啦,抱着酒瓶不撒手,最后是他把我从桌子底下捞出来,背着我穿过大半个校园回宿舍。我趴在他并不宽阔的背上,闻着他T恤上淡淡的洗衣粉和汗水的味道,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滚烫的眼泪混着酒气蹭湿了他的后背,他闷闷的声音传来:“沈鸢,你再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你扔进镜月湖喂鱼!” 那稳稳的、承载着我所有重量的步伐,那被我的眼泪浸湿的后背……只是闺蜜的担当?
工作后第一次遭遇职场重大挫折,项目被抢,被领导当众痛批,我躲在公司楼梯间里崩溃大哭。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二话不说把我拽走。在那个嘈杂的大排档里,他撬开一瓶冰啤酒塞进我手里,自己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然后拍着桌子说:“屁大点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沈鸢,你记住,你是最棒的!比那些傻X强一百倍!” 他眼底翻涌的怒火和不加掩饰的心疼……只是朋友的打抱不平?
还有每一次分手,每一次狼狈不堪、自怨自艾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出现。有时带着烧烤啤酒,有时只是沉默地坐在我旁边,陪我发呆。他从未说过顾泽一句坏话,只是在我宣布要和顾泽结婚时,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了句:“他对你好就行。” 那长久的沉默,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兄弟的祝福?
十年……整整十年!他像个最笨拙又最固执的影子,守在我身边,看着我追逐一个又一个影子,看着我跌跌撞撞地奔向另一个男人!他看着我穿上了这身为别人定制的婚纱!他看着我站在这里,即将对另一个男人说出“我愿意”!
而我呢?我干了什么?
我把他十年深埋心底、滚烫如岩浆的情感,轻飘飘地定义为“吃醋”,用一句“永远是最好的男闺蜜”就把他彻底打发了!我像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七年……”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我颤抖的唇间逸出,轻得像叹息,却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激起了无形的巨浪!
顾泽脸上的深情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精美的面具出现了裂痕。他离我最近,清晰地看到了我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以及照片背后那行刺目的字。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愕然迅速转为惊疑,最后沉淀为一种冰冷的、被欺骗的愤怒。“沈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腕,“你在看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
司仪也察觉到了异样,他举着话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试图将失控的局面拉回正轨:“沈鸢女士?请回答,你是否愿意……”
“不!”
这个字,不是从我口中发出的。
它是从我灵魂深处炸裂出来的!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对他?还是对自己?),带着迟来了十年的惊涛骇浪,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冲动!我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顾泽那张瞬间变得惨白扭曲的脸,越过司仪错愕的眼神,首首地投向宴会厅那扇紧闭的、象征着世俗圆满的大门!
“我不愿意!”
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像一块巨石砸碎了所有的虚妄!
下一秒,在满场死寂的倒抽冷气和无数道惊骇目光的聚焦下,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足以登上明天八卦头条的动作!
我抬起手,不是去握顾泽伸过来的、试图挽留的手,而是狠狠地、决绝地一把扯下了头上那顶象征着纯洁与誓约的蕾丝头纱!轻盈的头纱被巨大的力道撕扯,发出轻微的裂帛声,脱离了发卡的束缚,像一片被遗弃的白色羽毛,轻飘飘地、打着旋儿地飘落在地上。
紧接着,我双手猛地抓住那沉重婚纱宽大的裙摆,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狠狠一提!昂贵的蕾丝和内衬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顾不上脚下那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是否会毁掉,更顾不上此刻自己有多狼狈、多离经叛道,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被那张照片和七个字点燃的、近乎疯狂的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去见他!去问清楚!去撕开那层蒙蔽了我们整整十年的、名为“闺蜜”的虚假面纱!
“沈鸢!你疯了?!” 顾泽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因为暴怒而彻底变调,英俊的脸庞扭曲得可怕,一个箭步冲上来,试图抓住我的手臂。他的手指带着蛮力,像铁钳一样箍住了我的手腕,捏得生疼。
“放开我!” 我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身体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向后踉跄,右脚的高跟鞋鞋跟“咔嚓”一声,清脆地断裂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尖锐的疼痛从脚踝传来,但这疼痛反而像一剂强心针,让我更加清醒,更加不顾一切!
伴娘小雅惊恐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想冲上来帮忙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的父亲沈正宏脸色铁青,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嘴唇哆嗦着,指向我的手剧烈地颤抖:“沈鸢!你给我站住!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母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几乎要晕厥过去。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椅子腿摩擦地板的刺耳声、杯盘碰撞的脆响……汇成一片混乱的海洋。闪光灯开始疯狂地闪烁,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借着鞋跟断裂的踉跄,我甩脱了顾泽的手,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赤着一只脚,拖着那沉重碍事的婚纱裙摆,跌跌撞撞地朝着那扇象征着自由(亦或是更大的混乱?)的大门狂奔而去!
裙摆被撕裂,昂贵的蕾丝勾住了旁边装饰花柱的金属底座,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我毫不怜惜地用力一扯,嗤啦——裙摆下方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珍珠和水钻零落地崩开,滚落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散落一地的眼泪。
“拦住她!给我拦住她!” 身后,顾泽暴怒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在混乱的声浪中显得格外狰狞。
酒店大门近在咫尺!穿着制服的保安显然被这突发状况弄懵了,看着一个穿着破烂婚纱、赤着脚、状若疯狂的新娘冲过来,一时间竟忘了阻拦。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那沉重的旋转玻璃门!
外面,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刺得我瞬间眯起了眼。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浪扑面而来,与身后宴会厅里的混乱形成了奇异的反差。街道上,行人纷纷驻足,惊愕地看着我这个从天而降的“落跑新娘”。
一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正巧在酒店门廊下停住,乘客刚刚下车。
机会!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拖着沉重的裙摆和那只完好的高跟鞋,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断裂的鞋跟敲打着地面,发出急促而怪异的“哒、哒”声。我猛地拉开后车门,几乎是把自己摔了进去!
“砰!” 车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身后追来的顾泽的怒吼和保安的脚步声。
“开车!快开车!” 我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汗水混合着晕开的睫毛膏,狼狈地淌过脸颊。
司机是个西十多岁的大叔,被我这副尊容吓得够呛,目瞪口呆地从后视镜里看着我:“小……小姐?你……你这是……”
“去松江大学城!快!”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双手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紧紧攥住身下冰凉的皮座椅,指甲几乎要嵌进去。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妆容,留下两道狼狈的黑痕。“求你了!快开车!去松江大学城的老图书馆!越快越好!我付双倍……不!十倍车钱!”
司机被我歇斯底里的样子和“十倍车钱”震住了,也或许是出于一丝对“落跑新娘”的同情,他猛地一咬牙,不再多问,迅速挂挡,一脚油门踩到底!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出租车像离弦之箭般猛地蹿了出去!巨大的惯性将我死死地按在椅背上。
就在车子冲上主干道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惊恐地回头望去!
只见酒店门口,顾泽脸色铁青,如同暴怒的阎罗,正对着对讲机疯狂地咆哮着!几辆扎着喜庆粉色丝带和鲜花的黑色婚车,引擎盖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正一辆接一辆地咆哮着启动,粗暴地推开挡路的行人车辆,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疯狂气势,朝着我们这辆小小的出租车猛扑过来!那架势,如同狩猎的狼群盯上了慌不择路的猎物!
一场都市公路上的荒诞追逐战,就此拉开序幕!
“师傅!再快!再快点!” 我拍打着司机的椅背,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尖锐变形。心脏像一面被疯狂擂动的鼓,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胸腔,带来沉闷的钝痛。后视镜里,那几辆扎着粉色丝带的黑色婚车,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我们这辆在车流中左冲右突的黄色出租车。顾泽座驾那辆宾利的车头,在阳光下反射着冷酷的金属光泽,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司机大叔也是个狠角色,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操,拍电影啊!”,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方向盘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猛地向左一打,车身险之又险地擦着一辆慢悠悠的公交车挤了过去,引来一片刺耳的喇叭声和叫骂。紧接着,他又一脚油门,抢在一个红灯变绿的瞬间,如同泥鳅般滑进了对面汹涌的车流中。
每一次急转弯,每一次紧急变道,都让我在狭窄的后座里像颗被抛来抛去的球,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冰冷的车门和椅背。婚纱被撕裂的裙摆缠绕在腿上,勒得生疼。那只完好的高跟鞋早己不知甩到了哪个角落,赤着的脚底板踩在车内地毯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引擎的震动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嘶吼。
“妈的!这帮人疯了!” 司机大叔瞥了一眼后视镜,脸色也变了。一辆婚车竟然不顾危险,强行从旁边的应急车道超了上来,试图逼停我们!
出租车猛地一个急刹!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几乎要撕裂耳膜!我的身体被惯性狠狠抛向前方,额头“咚”地一声撞在前排椅背上,眼前金星乱冒!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那辆试图别停的婚车擦着我们的车头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仿佛能割裂皮肤。
“坐稳了!” 司机大叔怒吼一声,趁着对方超车后留下的短暂空隙,方向盘猛地向右打死,车子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出了拥堵的主干道,拐上了一条通往郊外、车流相对稀疏的快速路!
视野豁然开朗!但危险并未远离!
快速路上,引擎的轰鸣被无限放大。出租车将油门踩到了底,仪表盘指针疯狂地向右摆动,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而,身后的婚车车队凭借着更优越的性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尤其是顾泽那辆宾利,如同黑色的闪电,引擎的咆哮声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压迫感,越来越清晰!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高楼大厦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空旷的郊野景色。松江大学城的方向,就在前方。可看着后视镜里那越来越近、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追兵,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丝丝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难道我真的逃不出这被安排好的命运?难道我连一个当面向他质问、看清彼此心意的机会都没有了吗?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混合着汗水,在脸上蜿蜒出冰冷的痕迹。手指死死抠进真皮座椅的缝隙里,指尖传来阵阵刺痛。
就在那辆宾利几乎要追平我们的后保险杠,顾泽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在对方车窗后清晰可见的瞬间——
“呜——嗡——!”
一阵低沉、狂暴、充满原始野性的引擎咆哮声,如同平地惊雷,毫无预兆地从前方快速路的出口匝道方向炸响!那声音是如此浑厚有力,瞬间压过了出租车和婚车引擎的嘶鸣!
我和司机大叔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快速路通往松江大学城的出口匝道上,一辆墨绿色的吉普牧马人,如同蛰伏己久的钢铁猛兽,正稳稳地停在那里!它方正硬朗的车身线条在阳光下透着粗犷的力量感,改装过的巨大轮胎稳稳抓地。引擎盖下,那台强悍的心脏正发出低沉而持续的轰鸣,蓄势待发!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明显长期握笔或操作工具痕迹的手随意地搭在车窗框上。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还有那微微抿着的、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冷硬弧度的薄唇。
是周时聿!
他来了!他真的在那里等我!
不是西装革履,不是精心打扮,依旧是那身仿佛焊在他身上的、带着机油和尘土味道的深色工装夹克,头发被疾风吹得有些凌乱。可那双眼睛,隔着快速路上飞驰而过的距离和喧嚣的声浪,锐利得如同鹰隼,穿透一切,精准地锁定了出租车后座里狼狈不堪的我!
那目光里,没有戏谑,没有调侃,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男闺蜜”的玩世不恭。
有的,是十年暗河奔涌终于冲破堤岸的决绝!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疯狂!是一种近乎燃烧的、要将一切焚毁的炽热!
那目光像一道灼热的闪电,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恐惧、彷徨和绝望!
“师傅!出口!快!就是那个出口!” 我指着牧马人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司机大叔也看到了那辆如同路障般挡在出口的吉普车,以及驾驶座上那个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男人。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神一凛,不再犹豫!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同时狠狠一脚踩下刹车!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再次响起!出租车在巨大的惯性下,车身剧烈地横摆,轮胎冒出刺鼻的青烟,以一个近乎漂移的惊险姿态,强行变道,险之又险地擦着匝道入口的导流线,朝着周时聿等待的那个出口,一头扎了下去!
“沈鸢!你给我停下!” 顾泽暴怒的吼声夹杂着宾利疯狂鸣笛的尖啸,被瞬间甩在了身后。他那庞大的车队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道,几辆车为了避让猛地急刹,差点造成追尾,一片混乱的刹车声和碰撞声响起,暂时被阻隔在了主路上!
出租车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歪歪斜斜地冲下了匝道,轮胎碾压过减速带,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才勉强稳住。
出口处的辅路并不宽阔。那辆墨绿色的牧马人,如同一座沉默而坚定的堡垒,就横亘在路中央,彻底挡住了去路。周时聿推开车门,长腿一迈,利落地跳下车。他高大的身影逆着午后斜射的阳光,投下长长的影子,一步步朝着惊魂未定的出租车走来。工装夹克的袖子被他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淬了火的寒星,牢牢地锁在我身上。
我手忙脚乱地推开车门,断裂的婚纱裙摆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柏油路面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我顾不上这些,踉跄着朝他奔去。
一步,两步……距离在缩短。风卷起路边的尘土,也吹动了他额前凌乱的碎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烟草、机油和某种木质调的气息,随着风钻入我的鼻腔。十年了,这个气息曾无数次出现在我身边,代表着安全、随意和“兄弟”。可此刻,它却像火星,点燃了我心中压抑了太久、连自己都未曾真正看清的某种东西。
就在我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几乎能看清他眼中清晰映出的、我此刻狼狈不堪却眼神炽烈的倒影时——
“呜哇——呜哇——呜哇——”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冰冷的钢针,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这短暂而紧绷的对峙!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几辆闪烁着红蓝爆闪灯的警用摩托车,如同矫健的猎豹,从不同的方向疾驰而来!尖锐的刹车声中,轮胎在地面擦出清晰的痕迹,瞬间将我们这辆出租车、周时聿的牧马人,以及刚刚从主路匝道上不顾一切冲下来的几辆婚车,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场面瞬间凝固。
为首的交警动作利落地跨下摩托车,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却极其严肃的脸。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赤脚、婚纱破烂、妆容化得像鬼的我;一身工装、气势冷硬、挡在路中间的周时聿;几辆挂着粉色丝带、车门打开、下来一群面色不善的西装男的婚车;还有那辆惊魂未定、引擎盖还在冒烟的出租车……
年轻交警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充满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搞什么行为艺术”的震惊和严厉。
他大步走到周时聿面前,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干什么呢?!高速公路出口玩拦截?知不知道这多危险?!车牌号沪A XXXXX,你的车!还有你们!”他凌厉的目光扫向顾泽和他那群手下,“市区主干道、快速路严重超速、危险驾驶、连续违章变道!当马路是你们家开的?!”
顾泽脸色铁青,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昂贵西装,试图维持最后的风度,但声音里的愤怒和冰冷几乎要溢出来:“警官!我是顾泽!前面那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她……”他指向我,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她在婚礼现场无故逃婚!现在被这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劫持!我要求立刻……”
“闭嘴!”年轻交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眼神更加锐利,“未婚妻?劫持?我只看到你们在公共道路上罔顾交通安全,严重危害公共秩序!有什么话,都跟我回队里说清楚!现在,所有人!驾驶证、行驶证!立刻出示!”
冰冷严厉的声音在空旷的辅路上回荡。警灯刺目的红蓝光芒交替闪烁,将每个人脸上或愤怒、或惊惶、或决绝的表情都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里弥漫着轮胎摩擦后的焦糊味、尘土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紧张。
顾泽被交警毫不留情地噎了回去,那张英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身后的几个跟班西装男蠢蠢欲动,但在交警凌厉的逼视下,又不敢造次。出租车司机大叔愁眉苦脸地开始翻找证件。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警灯无声的旋转和引擎冷却时发出的微弱嘶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在这片由警笛、红蓝闪光和冰冷质问构成的混乱中心,周时聿却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指责、危险都与他无关。那双如同淬火寒星般的眼睛,穿越了交警严肃的面孔,越过了顾泽喷火的目光,无视了所有惊愕的视线,最终,稳稳地、深深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嘴角,就在这一片狼藉与肃杀之中,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哥们儿笑容,也不是嘲讽或无奈。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弧度。里面糅杂着十年暗河奔涌终见天光的释然,有着孤注一掷后尘埃落定的疲惫,更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因为刚才的紧绷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砸进我的耳膜,烫在我的心上:
“沈鸢。”
他叫我的名字,不再是戏谑的“鸢子”,而是郑重其事的全名。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点燃。
“现在,”
他微微顿了一下,那上扬的唇角弧度更深,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玉石俱焚的坦荡,清晰地问道:
“愿意重新认识我吗?”
风卷起路边的沙尘,掠过他沾着机油污渍的工装夹克衣角,也吹动了我破烂婚纱上残留的蕾丝碎片。警灯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他迎着年轻交警骤然变得无比错愕、如同看疯子一样的眼神,迎着顾泽那足以杀人的、怨毒到极点的目光,迎着这满世界的混乱与荒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补完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不是作为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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