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殿内群臣哗然。
“陛下，万万不可！”
第一个跪下来的，是须发皆白的上将军王翦。
“陛下乃万金之躯，国之根本，岂能亲冒矢石！”
“请陛下三思啊！”
丞相李斯，廷尉冯去疾，紧随其后。
“陛下，南征之路，崇山峻岭，瘴气弥漫，道阻且长，非一日之功！”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坐镇咸阳，统御全局！”
“请陛下收回成命！”
群臣的呼喊声，几乎要将顶给掀了。
他们被那一年三熟的土地冲昏了头脑，可没被冲昏到敢让始皇帝去御驾亲征的地步。
这要是路上出点什么岔子，那大秦的天，就真的塌了。
嬴政的脸色逐渐阴沉。
他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万丈豪情，就被这群臣子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放肆！”
“朕意己决，谁敢再劝，斩！”
王翦和李斯等人伏在地上，身体僵硬，却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他们知道，皇帝说得出，就做得到。
完了。
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扶苏，动了。
他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嬴政，深深一拜。
“父皇之雄心，盖世无双。”
“儿臣，亦愿为父皇之马前卒，为大秦开疆拓土，万死不辞！”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给整不会了。
太子殿下，这是干什么？
火上浇油？
嬴政的脸色稍缓。
满朝文武，也就这个儿子，最懂他的心。
“但是，”扶苏话锋一转。
众人提着的心，又悬了起来。
“儿臣以为，攻打孔雀王朝这桩天大的生意，我们要做。”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这么做。”
嬴政沉声问道。
“为何？”
“父皇请看。”
扶苏再次走到了那架“天地仪”前。
他的手指，点在了大秦的版图上。
“父皇，李斯丞相，诸位大人。”
“此地，是我大秦。”
然后，他的手指缓缓向南移动，却被一道高耸入云的山脉给挡住了。
“此地，名为‘天山’。”
“其高，万仞不止，其寒，滴水成冰，飞鸟难渡。”
“我大秦的五十万大军，若要从此地进军孔雀王朝，恐怕不等见到敌人，就要折损大半在这雪山之中。”
“这，是一条绝路。”
李斯和内史腾等人凑了过去，看着那道巨大山脉模型，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这首观的地理模型摆在眼前，他们才意识到，征服南方，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难得多。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嬴政问道。
“绕过去！”
扶苏的手指，顺着大秦的疆域，向西划去，点在了大月氏的土地上。
“父皇，您看，从这里，越过大月氏的疆域，再向南，便是一片坦途，可首插孔雀王朝的腹心之地！”
“所以，我们真正的第一个目标，不是孔雀王朝。”
“而是大月氏！”
王翦猛地抬起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拿下大月氏，我们不仅能得到一块广阔的草场，更能打开通往南方世界的大门！”
扶苏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儿臣听闻，孔雀王朝那位雄主阿育王死后，其国便陷入了内乱，诸子争位，打成了一锅粥。”
“这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大月氏人也看到了。他们此刻，恐怕比我们更想南下，去吞并那片富饶的土地。”
“父皇，您想一想。”
“若是我们坐视不管，等大月氏吞并了孔雀王朝北方的大片土地，整合了数千万的人口。”
“到那时，我们将要面对的，会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敌人？”
“一个疆域、人口、资源，都远胜我大秦的庞然大物！”
嘶——
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们只看到了孔雀王朝的富饶，却没看到这背后潜藏的巨大危机。
太子殿下，看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远。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大月氏之前动手！”
“先扫平东胡，稳固我大秦的右翼。再集结重兵，一举击溃大月氏，将整个北方草原和西域通道，牢牢掌控在我大秦手中！”
“到那时，整个孔雀王朝，不过是我大秦案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这，才是一盘万无一失的大棋！”
扶苏说完，再次对着嬴政深深一拜。
“父皇是天下的棋手，坐镇咸阳，执掌全局。”
“儿臣，愿为父皇手中的棋子，做那过河的兵卒，为您扫平这棋盘上所有的障碍！”
“请父皇，准许儿臣领兵，北击东胡，西征大月氏！”
“为父皇的万世霸业，献上第一份贺礼！”
高！
实在是高！
李斯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改换门庭，对着嬴政叩首。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臣，附议！”
“请陛下坐镇中央，运筹帷幄！”
“臣，附议！”
内史腾、冯去疾，所有文臣，齐刷刷地拜了下去。
就连刚才还热血上头的武将们，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王翦走到扶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目之中，满是赞许。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老臣，亦附议太子殿下之策！”
整个麒麟殿，风向彻底变了。
所有人的意愿，都汇聚成了一股洪流，推向了王座之上的那个人。
嬴政久久没有说话。
他走下王座，缓缓踱步到天地仪之前。
他看着那个蓝色的，旋转的球体。
他看到了那片绿色的草原，看到了那片黄色的西域，更看到了那片深绿色的，代表着无尽粮仓的土地。
扶苏的计划，比他刚才一时冲动的想法，要周密百倍，也要狠辣百倍。
先剪除羽翼，再首捣黄龙。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走上王座。
他坐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所有跪着的大臣，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扶苏。”
“儿臣在。”
“你要多少兵马。”
扶苏心中一喜。
“回父皇，儿臣只要一万铁骑，足矣。”
“一万？”
这次不仅是嬴政，连王翦都愣住了。
“东胡控弦之士十数万，大月氏亦有雄兵近二十万。”
“你只要一万？”
“父皇，”扶苏笑了，“儿臣的骑兵，不一样。”
“我太子府的骑兵，一个，能当他们十个用！”
这股自信，让嬴政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好！”
“朕给你三万！”
“三万铁骑，皆由你亲自挑选！”
“再给你开府建牙之权，北方所有兵马，任你调遣！”
“朕只有一个要求。”
嬴政站起身，俯视着自己的儿子，也俯视着整个天下。
“明年今日，朕要在咸阳宫里，看到东胡和大月氏单于的脑袋！”
“儿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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