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冰与光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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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冰与光的碰撞

 

波鲁萨利诺沉默着,墨镜后的目光幽深难测,似乎在评估着这个看似天真、实则暗藏机锋的要求背后所有的可能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无声角力达到顶点的时刻——

“打扰了。”

一个带着北方寒流般清冽质感、却又异常温和的声音,伴随着轻柔的敲门声,骤然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复健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库赞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略显松垮的深蓝色西装,眼罩推在额头上,眼神带着惯有的一丝散漫。然而,在看清室内情景的瞬间,他眼底的散漫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下。他的目光迅速掠过轮椅上面色苍白却异常沉静的月见里,捕捉到她额角未干的汗迹,最后,沉沉地落在她面前那个散发着无形且强烈压迫感的身影——波鲁萨利诺身上。

“哦呀?”库赞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仿佛偶遇般的意外,慢悠悠地踱步进来,无视了复健师和护士那如蒙大赦又紧张无比的神情。他的视线自然地落回月见里身上,那份独有的沉静关切瞬间取代了面对波鲁萨利诺时的距离感,“月见里少校,今天感觉如何?复健强度是不是有些超负荷了?看你出了不少汗。”他的声音平缓,带着一种能抚平焦躁的稳定力量。

他的出现,如同寒流涌入闷热的温室,瞬间中和了波鲁萨利诺带来的那种灼热而令人心悸的危险压力。月见里紧绷的神经在听到他声音的刹那,仿佛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支点,不自觉地松懈了一丝。她看向库赞,眼眸中冰封的湖面悄然融化一角,流露出一种无需伪装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库赞先生,”她的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细微的、真实的温度,“还好。只是……感觉有些疲惫。”这份疲惫是真实的,无需在他面前掩饰。

这细微的语气变化,这瞬间卸下的心防,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信号,清晰地被波鲁萨利诺捕捉到。他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嘴角那抹原本因月见里意外反应而有些凝滞的笑容,此刻变得更为僵硬,甚至隐隐透出一股冰冷的意味。

库赞走到月见里身边,很自然地屈膝蹲下身,让自己的高度与她平齐,全然没有波鲁萨利诺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姿态。他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不算精致、却充满自然野趣的硬壳笔记本。封面是用某种深绿色、生命力顽强的苔藓和几片脉络清晰、如同凝固生命印记的树叶标本压制而成。

“喏,上次听你提起对极地苔藓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机制很感兴趣,”他将笔记本轻轻放在月见里腿上,动作带着一种略显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温柔,“我抽空整理了一些零碎的观察笔记,还压制了几种耐寒性极强的苔藓样本在里面。想着你静养的时候可以翻翻,或许……能解解闷?”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哄慰的温和,眼神里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关心。

月见里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却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封面,感受着苔藓标本特有的微凉与坚韧的触感。库赞先生还记得……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比星辉木那温养身体的微光更熨帖灵魂深处。这份礼物如此朴素无华,却如此精准地契合了她正在黑暗中摸索的“苔藓之路”,无声地回应着她内心的迷茫与探索的渴望。她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库赞,嘴角第一次在波鲁萨利诺在场的情况下,扬起一个真实的、带着感激的、虽然浅淡却无比清晰的微笑:

“谢谢您,库赞先生。这份礼物……”她的目光真诚地落在那本凝聚着心意与自然奥秘的笔记上,声音轻柔而坚定,“……我非常、非常喜欢。”仿佛那真的是无价之宝。

这一幕——月见里眼中因库赞而燃起的真实暖意,那抹为他绽放的浅淡却纯粹的笑容,以及她毫不掩饰地对那份朴素礼物所流露出的珍视——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入了波鲁萨利诺那惯于掌控一切的冰冷心湖深处。

一股极其陌生、极其尖锐的负面情绪,骤然在他心底翻涌开来。

不是单纯的愤怒,也不是被冒犯的恼火,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强烈、带着绝对排他性质的……不悦与烦躁。

他送来的,是贝加庞克实验室的尖端造物(即便被他轻描淡写地冠以“废物利用”之名),其价值难以估量,象征着力量、科技与未来的无限可能。而她,冷静地拆解了其中一件的致命缺陷,疏离而公式化地道谢,甚至反手抛出一个刁钻的要求,将他的节奏彻底打乱。

库赞送来的,不过是一本粗陋的、记载着苔藓的破本子。她却视若珍宝,甚至为他露出真实的笑容,眼神柔软得像是融化的春雪。

这种刺眼的对比,这种被彻底排除在她真实情绪和信赖圈之外的感觉……让他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控的烦躁。仿佛他精心布置的精密实验场上,突然闯入了一个完全不受他变量控制的因子,轻而易举就夺走了他“观察对象”的全部注意力和……珍贵的情感反馈。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波鲁萨利诺”爱意值波动…71→72.5!】

(波动原因:强烈“被排除感”引发深度负面情绪(强烈不悦/烦躁),目标对库赞的“特殊态度”显著触发深层占有欲及竞争意识,情感认知度深化!)

这份爱意值的提升,伴随着的却是他内心翻涌的阴霾。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苍白脆弱却心智坚韧的少女,并非他专属的“投资品”或“有趣的实验样本”。她拥有独立的意志,有自己愿意亲近和全心信赖的对象(比如眼前的库赞),并且……这种亲近,让他感到极其、极其的……碍眼。

“耶~”波鲁萨利诺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慵懒的调子,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他嘴角重新挂上那副标志性的玩味笑容,目光在月见里腿上的苔藓笔记和蹲在她身边的库赞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库赞脸上,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看来库赞桑……对我们小月见里的‘心意’,把握得很精准呢~”

“心意”二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尾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只有同为顶尖强者才能清晰感知的刺探与……隐晦的挑衅。

库赞抬手,随意地调整了一下额头上有些下滑的眼罩,似乎对波鲁萨利诺话语中潜藏的暗流毫无所觉,或者说,并不在意。他依旧蹲在月见里身边,维持着平视的姿态,慢悠悠地回应:“啊啦啦,只是觉得她或许会感兴趣。毕竟,森林的形态……从来不止一种,对吧?”他温和地看向月见里,再次重申了他给予她的、关于生命韧性的信念。

波鲁萨利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看着月见里在库赞话语下微微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微弱却坚定的探索光芒的样子,那股不悦与烦躁如同藤蔓般缠绕得更紧,勒得他心绪翻腾。

“说得对呢~森林,确实不止一种样子。”波鲁萨利诺慢条斯理地应和着,目光却始终锁定着月见里。他突然伸出手,没有碰触她,只是极其随意地、用修长的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那个被他搁置在冰冷复健器械上的、装着贝加庞克“小礼物”的银色手提箱。金属箱体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那么,老夫承诺的‘星星’……”他拉长了调子,目光带着一种重新夺回主导权的、不容置疑的审视,牢牢锁住月见里那双清澈见底的紫眸,“……会为你准备好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刺目的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爆发,瞬间充斥了复健室的角落!

嗡——

光子流散的声音轻微而迅疾。下一刻,波鲁萨利诺高大的身影己如同被强光抹去一般,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光粒子焦灼气息,以及那个在微弱烛光下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手提箱。

他离开了。以一种近乎宣告的方式,留下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承诺,也留下了一片骤然冷却、却暗流汹涌、余波未平的空间。

库赞看着波鲁萨利诺消失的位置,眼神沉静如初,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眯了一下。他转向月见里,温和的询问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没有为难你吧?”

月见里的目光从空荡荡的门口收回,低头看了看腿上那本充满自然生机与心意的苔藓笔记,最后目光落在那冰冷的银色箱子上。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没有。他只是……送来了他的‘礼物’。”还有一句关于“星星”的、含义深远却莫测的宣告。

烛火依旧在安静地燃烧,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少女苍白却若有所思的脸庞,以及她身边沉默守护的高大男人。两颗“星星”——一颗来自过去的冰冷契约,沉重地悬于当下;一颗来自未来的危险承诺,未知地闪烁在前方——同时在她十七岁的生命星图上,投下了截然不同、却又相互纠缠的光影。而那位带来北国苔藓与沉静力量的守护者,他此刻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成了搅动这光影漩涡、决定其流向的、最关键的无形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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