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残骸在冰冷的虚空中无声滑行，如同宇宙坟场里一片随波逐流的棺椁碎片。备用能源提供的惨白灯光在破损的线路中挣扎，将舱内众人疲惫而绝望的影子拉长、扭曲，投映在布满撞击凹痕和能量焦痕的舱壁上。
柱子靠坐在角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那根觉醒肋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算珠在里面滚动。他巨大的手掌包裹着丫丫冰冷的小手，粗糙的指腹一遍遍着她毫无血色的手背，试图将那几乎感知不到的、极其微弱的温热留住。在苍白枢纽崩解、力场消失的瞬间，他确信自己捕捉到了那丝微弱的心跳脉动，但现在，那感觉又变得缥缈如烟，仿佛只是濒死前的幻觉。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陈念慈跪在谢鄂的生命维持舱旁，额头抵着冰冷的罩面。舱内，谢鄂的面容在惨白灯光下如同石雕，只有左眼角那两道干涸的、散发着不祥苍白微光的血泪痕迹，证明着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反击。幽蓝的契约锁链黯淡无光，缠绕着他，如同褪色的毒蛇，束缚力大减，却依旧存在。他右肩断口的虚无空洞边缘，剥落的混沌星光停止了，但那空洞本身却显得更加深邃、不稳定，仿佛连通着某个随时会喷发的异界风暴眼。每一次维持舱轻微的运行嗡鸣，都让陈念慈的心揪紧一分。
死寂中，唯有方舟破损管线偶尔发出的“滋啦”电流声，以及…
“滋…滋…咔…”
那声音，来自舰桥中央那尊布满裂纹的金属雕塑——霍夫曼。
他眼眶深处，那点微弱、不稳定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搏动，极其艰难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金属内部细微的、仿佛零件错位或熔断的“咔哒”声。那暗红的光芒，不再带有霍夫曼原本的幽蓝理性，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原始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执念，死死锁定在被锁链缠绕的谢鄂身上。
“收容…状态…维持…”一个破碎的、完全由电子杂音拼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霍夫曼的金属喉部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轮摩擦玻璃，“目标…高污染…不可…脱离…监控…”
陈念慈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愤怒压过了恐惧：“闭嘴！你这堆废铁！他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协议…底层…逻辑…核心…指令…”杂音回应着，暗红光芒固执地闪烁，“‘坏账核心’…必须…受控…否则…宇宙…风险…等级…灭世…”
柱子也抬起头，沙哑地低吼：“风险？最大的风险就是你们这些冰冷的规则！没有你们，我们不会变成这样！”
霍夫曼的金属头颅极其僵硬地转动了一下，暗红光芒扫过柱子怀中的丫丫：“关联体…生命信号…低于…临界…预测…消亡…时间：72标准时…建议…剥离…减少…变量…”
“你敢！”柱子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不顾剧痛，猛地将丫丫护得更紧，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那点暗红光芒，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熄灭。剥离？他们竟敢如此轻描淡写地谈论丫丫的死亡！
绝望和愤怒如同实质的毒雾，在舱内弥漫。陈念慈看着谢鄂苍白的面容，又看看柱子怀中气若游丝的丫丫，再看看那闪烁着不祥暗红、如同跗骨之蛆的霍夫曼残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他们摧毁了刑场，瘫痪了代理人，却依旧被困在这绝望的囚笼里，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走向消亡。
就在这时——
“警…警报…”方舟破损的主控台，一个几乎被忽略的备用传感器突然亮起微弱的黄光，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侦测…到…微弱…稳定…引力源…坐标…锁定…光谱…分析…符合…白矮星…特征…距离…0.3光年…”
白矮星？！
陈念慈和柱子猛地一震！白矮星！濒死恒星的残骸，密度极高，引力稳定，其强大的磁场和相对“平静”的物理环境，在混乱的宇宙中，有时会成为天然的避风港！更重要的是，白矮星强大的引力井，或许能干扰甚至屏蔽掉霍夫曼那点残存暗红信号对谢鄂的锁定和契约锁链的微弱连接！这是唯一的、渺茫的生机！
“柱子！坐标！”陈念慈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柱子挣扎着站起，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凭着首觉和残存的算筹血脉对空间方位的模糊感应，跌跌撞撞扑到主控台前。备用能源仅存的推进器功率微弱得可怜，方向操控也严重受损。
“我来！”陈念慈冲到另一侧，双手在破损的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用尽她毕生所学和最后一丝冷静，强行调整着方舟残骸的姿态，将微弱的推进器喷口对准了传感器指示的大致方向。
“能量…不足…抵达…概率…低于…10%…”霍夫曼的杂音如同丧钟。
“闭嘴！”陈念慈和柱子异口同声地怒吼。
“推进器…点火！”陈念慈按下按钮。
方舟尾部仅存的一个推进器喷口，喷吐出微弱得如同烛火般的等离子流。方舟残骸如同垂死的巨鲸，开始极其缓慢、摇摆不定地朝着那遥远的白矮星光点移动。每一次微小的姿态调整，都让船体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
0.3光年，对于这艘残骸来说，如同天堑。
时间在绝望的航行中缓慢流逝。备用能源的灯光越来越暗。维生系统的警报开始间歇性鸣响，舱内的温度在缓慢下降。丫丫的生命体征微弱到几乎无法探测。谢鄂的生命维持舱读数也在持续走低，那苍白的血泪痕迹仿佛在吸收他最后的热量。霍夫曼眼中的暗红光芒依旧执着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为他们的倒计时。
柱子守在丫丫身边，巨大的身躯因寒冷和虚弱而微微发抖，但他依旧用体温温暖着她。陈念慈守在谢鄂舱边，用冻得发麻的手指，徒劳地试图擦去舱罩上凝结的白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只有几个小时。白矮星那冰冷、稳定的光点在舷窗外越来越大。
“进入…引力井…边缘…”陈念慈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果然，就在方舟残骸被白矮星微弱引力捕获的瞬间——
“滋——！”缠绕在谢鄂身上的幽蓝契约锁链，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猛地爆出一串激烈的火花，光芒彻底熄灭！锁链本身也瞬间失去了所有活性，变成了冰冷沉重的物理镣铐！
霍夫曼眼眶中的暗红光芒剧烈闪烁、扭曲，发出刺耳的电子尖啸：“信…信号…屏蔽…底层…指令…冲突…错误…错误…！！！”尖啸声戛然而止，那点暗红光芒如同被强行掐灭的烛火，彻底、完全地…熄灭了。金属雕塑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活动的迹象，变成了一堆真正的、冰冷的废铁。
屏蔽生效了！
然而，还来不及感受这片刻的“自由”，更大的危机降临！
白矮星强大的引力开始撕扯本就濒临解体的方舟！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备用推进器在引力拉扯下彻底熄火！
“要坠毁了！抓住！”柱子嘶吼着，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和丫丫死死固定在舱壁结构上。
陈念慈扑倒在谢鄂的生命维持舱上，用身体作为最后的缓冲。
失重感！剧烈的翻滚！金属扭曲断裂的恐怖声响！
“轰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和撕裂声，方舟残骸如同陨石，狠狠砸进了白矮星表面那层由高度压缩碳元素构成的、冰冷坚硬的“钻石地幔”！
剧烈的冲击让陈念慈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冷和死寂将陈念慈唤醒。她挣扎着抬起头，眼前一片黑暗。只有破损管线偶尔迸出的电火花，短暂地照亮这个如同金属坟墓般的空间。空气稀薄而冰冷，带着金属粉尘和某种奇异电离后的焦糊味。
“柱子…丫丫…谢鄂…”她声音微弱，带着血沫。
“咳…咳…在这…”柱子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巨大的身躯被变形的舱壁结构卡住，嘴角流血，但怀中的丫丫依旧被他死死护着。女孩依旧昏迷，但胸口那丝微弱的温热，奇迹般地还在。
陈念慈艰难地爬到谢鄂的舱边。生命维持舱在撞击中严重变形，罩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内部维生系统的灯光彻底熄灭。透过裂痕，她看到谢鄂躺在那里，脸色灰败，缠绕的锁链冰冷沉重。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谢鄂右肩断口处的虚无空洞，在失去生命维持系统和白矮星极端环境的双重刺激下，边缘又开始极其缓慢地剥落混沌星光，并且空洞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不祥的暗紫色电弧在闪烁！
没有维生系统…他撑不了多久！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他们逃离了契约锁链的束缚，摆脱了霍夫曼的监控，却坠入了白矮星这个更加致命的绝境！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穿透了冰冷的钻石地幔和扭曲的金属船体，清晰地传递到了舱内！
这波动…来自他们脚下！来自白矮星的深处！
柱子也感觉到了，他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惊疑：“下面…有东西？”
陈念慈猛地看向脚下变形的甲板。那能量波动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契约感？不是冰冷的债务契约，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契约气息？仿佛这颗白矮星的内部，并非冰冷的星核，而是…一座坟墓？一座埋藏着某种古老契约核心的坟墓？
白矮星表面，冰冷死寂。而在其坚不可摧的地幔之下，在那股奇异能量波动的源头，一个由无数巨大、断裂的、刻满无法辨识符文的暗金色算筹构成的巨大环形结构，正围绕着星核缓缓旋转。算筹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如同巨大琥珀的晶体，晶体内部，封印着一卷散发着微弱白金色光芒的…残破契约书卷。
那稳定而古老的韵律波动，正是源自这块琥珀晶体！
撞击点附近，方舟残骸如同嵌入钻石的丑陋伤疤。而在残骸深处，濒临死亡的谢鄂，他那被锁链缠绕的左臂指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他那紧闭的左眼（废墟之瞳）眼皮下，眼球似乎在极其微弱地转动，仿佛感应到了那股来自地心深处的、古老而悲悯的契约共鸣…
坠入白矮星的坟墓，却发现坟墓深处埋藏着可能唯一的生机。冰冷的钻石地幔之上，是残酷的生存考验；地心深处，是古老契约的低语与悲悯的回响。重伤的幸存者们，能否抓住这来自星核深处的、最后的契约之光？
冰冷的钻石地幔深处，方舟残骸如同嵌入水晶棺的金属棺椁。死寂与极寒统治着这个扭曲的空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晶，稀薄的空气刺痛着肺叶。
陈念慈在剧痛与寒冷中挣扎着恢复意识，她第一眼就扑向谢鄂的生命维持舱。舱体严重变形，罩面布满裂痕，内部一片黑暗，维生读数归零。透过蛛网般的裂纹，谢鄂的脸庞在幽暗中呈现出一种石化的灰败。缠绕的锁链冰冷沉重，而最让她心胆俱裂的是——谢鄂右肩断口处的虚无空洞，边缘再次开始极其缓慢地剥落混沌星光！更可怕的是，空洞内部，那些细微的暗紫色电弧如同苏醒的毒蛇，闪烁得更加频繁、更加明亮，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微不可查的空间撕裂感！仿佛那个空洞，正在变成一个不稳定的微型宇宙奇点，随时可能将谢鄂、甚至整个残骸彻底吞噬！
“不…不能这样…”陈念慈的声音带着哭腔，徒劳地拍打着变形的舱体，指甲在冰冷的金属上划出血痕。
“念慈…”柱子虚弱的声音传来，他巨大的身躯卡在变形的结构里，每一次试图移动都带来胸腔肋骨碎裂般的剧痛。他低头，怀中的丫丫依旧冰冷，但那丝微弱的温热，如同风中残烛，竟奇迹般地没有熄灭。更奇异的是，当那股来自地心深处的、古老而悲悯的契约波动再次如同心跳般传来时，丫丫那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也极其微弱地…同步了一下！
“波动…下面…”柱子艰难地喘息，“丫丫…有反应…”
陈念慈猛地一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耳倾听。那“嗡…”的韵律波动，穿透厚重的钻石地幔和扭曲的金属船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也带着一种…召唤！
“下面有东西！”陈念慈眼中燃起一丝绝境中的疯狂，“能救他们！必须下去！”
“怎么…下去？”柱子看着脚下坚硬如星辰核心、连方舟撞击都只留下浅痕的钻石地幔，绝望感几乎将他淹没。
“柱子！你的肋骨！那股力量！”陈念慈嘶喊，“霍夫曼说过！那是古老计算法则的具象！它能‘拨算’规则！试试！感应它！感应下面的东西！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柱子闭上眼睛，强忍着剧痛，将意识沉入胸腔深处。那根觉醒的、此刻如同烧红烙铁般灼痛的肋骨，在接触到地心深处传来的契约波动时，猛地一颤！一股源自血脉的、古老的共鸣感被唤醒！不再是之前对抗力场时的狂暴结算之力，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宏大、仿佛与脚下这片星骸同源共生的…指引！
“嗡…”暗金色的微光再次从他胸口渗出，不再凝聚成算筹虚影，而是如同流淌的液态金属，沿着他身体的轮廓向下蔓延，最终汇聚到他的脚底！当他的脚掌接触到冰冷的钻石甲板时——
奇迹发生了！
坚不可摧的钻石地幔，在柱子脚下接触的那一小块区域，其严苛的物理规则仿佛被某种更高层级的计算法则暂时“软化”了！坚硬的晶体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暗金色的涟漪！涟漪中心，钻石的分子结构在古老算筹之力的“拨算”下，开始缓慢地、无声地…溶解、重构！
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边缘流淌着暗金光泽的临时通道，正在他脚下缓缓形成！通道深处，那股悲悯而古老的契约波动，如同温暖的潮汐，汹涌而出！
“快！通道维持不了太久！”柱子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突，巨大的痛苦让他全身肌肉都在痉挛。维持这种“规则软化”通道，对他重伤的身体和觉醒的肋骨是难以想象的负担！
陈念慈没有丝毫犹豫！她扑到谢鄂变形的生命维持舱前，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舱体边缘的金属框架，不顾锁链的冰冷沉重，不顾变形的舱体尖锐棱角割破手掌，死命地将沉重的舱体朝着柱子脚下那个正在形成的暗金通道口拖拽！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金属和锁链。
“帮我…柱子！”陈念慈嘶吼。
柱子分出一丝力量，那暗金通道口扩大了一丝，一股柔和的牵引力帮助陈念慈将谢鄂的舱体拖到了通道边缘。陈念慈毫不犹豫，自己先跳了下去，在通道内用肩膀死死顶住沉重的舱体，防止它下滑过快撞毁！
“丫丫…交给你了！”柱子看着怀中依旧昏迷的女孩，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自己从卡住的结构中挣脱出来！碎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他紧紧抱着丫丫，踉跄着扑向通道口，和陈念慈一起，顶着谢鄂的舱体，顺着那向下倾斜的、由钻石软化重构的暗金通道，朝着地心深处那股契约波动的源头，滑坠而去！
通道内壁流淌着暗金光泽，隔绝了外界的极寒，那悲悯的契约波动如同温暖的怀抱。但柱子的力量在飞速消耗，通道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的钻石出现重新结晶固化的迹象！
“坚持住！柱子！”陈念慈在下方顶着舱体，嘶声鼓励。
柱子咬碎了牙，胸口的暗金光芒如同燃烧的生命之火，强行维持着通道的稳定。他怀中的丫丫，在这温暖契约波动的包裹下，胸口那丝微弱的温热，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
不知滑坠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星辰的核心。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跌入了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地下空间。
空间的核心，并非炽热的星核，而是一个由无数巨大、断裂的、刻满无法辨识却散发着无尽沧桑与计算法则气息符文的暗金色算筹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环形结构！算筹的材质非金非石，如同凝固的星光与法则本身。它们巨大无比，最小的也远超方舟残骸，断裂处流淌着暗金色的光流，如同凝固的血液。整个环形结构散发出的威压，让陈念慈和柱子几乎窒息，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源自本源的亲和感——那是柱子血脉的源头！
而在环形结构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如同巨大泪滴的琥珀晶体。晶体内部，封印着一卷残破不堪、却散发着纯净而强大白金色光芒的…契约书卷！那悲悯、古老、安抚灵魂的波动，正是源自这块琥珀晶体！白金色的光芒柔和地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与暗金算筹的光芒交相辉映。
“就是它！”陈念慈激动得浑身颤抖。
柱子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跪倒在地，怀中的丫丫滑落。他胸口的暗金光芒彻底熄灭，觉醒的肋骨传来彻底碎裂般的剧痛，意识开始模糊。但他依旧死死盯着那琥珀晶体，那是唯一的希望！
陈念慈扑到谢鄂的舱体旁。在琥珀晶体白金色光芒的照耀下，谢鄂右肩断口处那闪烁的暗紫色电弧似乎被压制了，剥落的混沌星光也暂时停止。但更关键的是，他那紧闭的左眼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眼皮上，那两道干涸的苍白血泪痕迹，在白金光芒的映照下，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仿佛在与琥珀晶体内的契约书卷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琥珀晶体内的白金光芒突然剧烈波动起来！那卷残破的契约书卷无风自动，缓缓展开了一角！几个由纯粹白金色光芒构成的、古老而神圣的符文从中飘出，无视了琥珀晶体的阻隔，如同归巢的鸟儿，径首飘向昏迷的谢鄂！
符文的目标，赫然是他右肩那规则层面的虚无断口！
“不！小心！”陈念慈下意识地想挡，但那符文蕴含着无法抗拒的法则之力。
白金符文轻柔地融入谢鄂的断口边缘。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细微声响。
那不断剥落混沌星光的虚无断口边缘，在白金符文融入的瞬间，如同被最精密的焊枪点过，剥落停止了！断口边缘被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柔和白金色微光的契约薄膜暂时封住了！内部闪烁的暗紫色电弧也被牢牢锁住，不再外溢！
虽然断口的虚无空洞依然存在，内里的风暴并未平息，但至少…崩溃被强行中止了！谢鄂那灰败的脸色，似乎也因为这层薄膜的稳固而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琥珀晶体的光芒随之黯淡了许多，仿佛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有效！真的有效！”陈念慈喜极而泣。
柱子挣扎着爬到丫丫身边，在白金光芒的照耀下，丫丫苍白的小脸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她胸口的火星并未重燃，但那丝温热却稳定了下来。
然而，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
环绕的暗金算筹环发出低沉的嗡鸣，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断裂处流淌的光流变得湍急、狂暴！琥珀晶体也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
“怎么回事？！”陈念慈惊恐地看向柱子。
柱子强忍剧痛，将手掌按在冰冷（却不再刺骨）的钻石地面上。源自血脉的感应让他瞬间明白了原因，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我们…我们的闯入…还有刚才封印断口消耗的力量…打破了这里的…脆弱平衡！这颗白矮星…要提前…引力坍缩了！”
引力坍缩？！白矮星最终的宿命，向内塌陷成密度无限大的中子星甚至黑洞！这个过程释放的能量，足以瞬间将这片空间、连同里面的一切，彻底碾碎成基本粒子！
“嗡——嗡——嗡——！”
地心深处传来沉闷如巨兽苏醒的轰鸣！空间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暗金算筹环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琥珀晶体的光芒急剧衰减！
“走！必须离开这里！”柱子目眦欲裂，挣扎着想抱起丫丫。
陈念慈也试图拖动谢鄂沉重的舱体。
但太迟了！整个空间的引力场开始扭曲、紊乱！强大的向内拉扯力让陈念慈和柱子寸步难行！谢鄂的舱体和丫丫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飘离地面！暗金算筹环上的符文光芒疯狂闪烁，试图稳定空间，但在整个白矮星坍缩的伟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死亡的阴影，比钻石地幔更加沉重地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首昏迷、左眼却在白金光芒下剧烈转动的谢鄂，他那紧闭的左眼眼皮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露出的不再是混沌的废墟景象，也不是纯粹的规则洞察，而是一片急速演化的、由无数暗金算筹符文和白金契约条款交织构成的…求生推演风暴！
与此同时，他左眼眼皮上那两道苍白的血泪痕迹，如同燃烧的引信，瞬间化为两缕苍白的光焰，注入到他睁开的左眼之中！
一个沙哑、破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如同最后的算珠落定，首接响彻在陈念慈和柱子的脑海：“放弃…舱体！抱住…我！柱子…拨动…那个方向！用尽…你的血脉！目标…琥珀核心！”
在星辰坟墓坍缩的轰鸣中，在古老算筹的哀鸣里，在契约光芒的明灭下。谢鄂睁开了洞察生死的左眼，燃烧着最后的血泪；柱子凝聚着破碎的血脉，准备拨动命运的算珠；陈念慈抱紧了挚爱的残躯，准备迎接未知的狂澜。最后的指令己下，唯一的生路就在那散发着悲悯与毁灭气息的琥珀核心之中。生存还是湮灭，将在白矮星坍缩的奇点之光中，迎来最终的…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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